果然不出楚嬴所料。
默韻在吩咐完丫鬟們收拾大廳之后，返身坐回去，忽然顰眉幽幽一嘆。
她的嘆息很輕微，但在這間不算大的艙室內，卻清晰傳入每個人耳朵。
邱子明瞅準機會問道：“坊主何故嘆息？”
“邱公子、汪公子……不瞞你們說，今日你們幫了奴家這么大個忙，奴家本該好生設宴招待。”
女坊主說著，又惋惜地嘆道：“只可惜，那位龐公子只怕不會善罷甘休，若他們回來報復，必是有萬全準備，屆時只恐會對諸位公子不利。”
“所以，請諸位公子聽奴家一句，趁這會兒他們還沒來，你們還是趕緊離開吧。”
“離開？”
邱子明等人對視一眼，紛紛流露出不屑。
他回頭看著女坊主，嗤道：“坊主別擔心，又不是只有那姓龐的家伙能叫人，誰手底下還沒點人手。”
“再說，幫人幫到底，我等堂堂大丈夫，要我們丟下一群弱女子獨自逃命……恕在下等人做不出來。”
他這么一說，其余紈绔也紛紛響應。
“沒錯，扶危濟困，乃君子之存心，我等可不是某些只會耍嘴皮的慫貨。”
“呵呵，有些人方才氣焰那般囂張，結果有人進來找茬，竟連屁都不敢多放一個。”
“坊主放心！只要有我們在，今天任誰來此，也休想動你一根寒毛……”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幫人一拉一踩，究竟是在針對誰。
不過，楚嬴沒有表示，郝富貴和晁遜他們哪怕再氣，也只能默默忍住。
短短半分鐘，他們的茶杯就空了三回。
再看廳內的丫鬟，被這些紈绔的話挑動，紛紛向他們投去崇拜和感激的目光。
待看到楚嬴時，盡管她們掩飾得不錯，但還是會流露出淡淡的輕蔑和鄙視。
這種差別對待，讓邱子明和汪敬等人更是洋洋自得。
就在這時，汪敬身邊那名小廝急匆匆進來，邊跑，邊不時回頭張望，嘴里叫道：“少爺！少爺，外面漕幫……”
“閉嘴！坊主當面，豈容你大呼小叫，像什么話！”
那小廝吃這一喝，嚇得一哆嗦，忙不迭停下來道歉，乞求原諒。
“這次記住了，下次再犯，本公子決不輕饒！”
當著坊主的面，又裝了回逼，汪敬心滿意足，這才懶洋洋問道：“說吧，是不是漕幫的弟兄們來了？”
“沒……沒錯……”
小廝小心翼翼，生怕又說錯了話挨訓。
“行了，本少知道了。”
汪敬露出果然不出所料的神情，抬手打斷，轉頭對邱子明挑眉一笑：“子明兄，來了。”
邱子明微笑頷首，先是瞥了一眼楚嬴，接著看向女坊主，滿臉神采飛揚：
“坊主，你都聽見了，我們的人已經到了，就算那姓龐的現在帶人過來，大家也無須擔心。”
汪敬也起身揮袖，自信滿滿道：“我倒是希望，他們能多叫點人來，如此，才能一勞永逸。”
笑了笑，扭頭對那小廝吩咐道：“去，叫帶頭的人進來見我。”
那小廝臉色很難看，囁嚅著開口：“少爺，這恐怕……恐怕不行。”
汪敬目光一冷：“怎么，你敢不聽我的命令？”
小廝越發惶恐不安，都快哭了：“不是，小人不敢，實在是他們……他們雖然來了，但卻不敢進來。”
“為什么不敢進來？”汪敬一臉惱火地瞪著他，“你特么……你就不能一次說清楚？”
“小人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官府的人……”
那小廝話剛說到一半，珠簾后面忽然傳來一陣嘲諷的大笑：
“哈哈，我當河面上飄著的那些臭魚爛蝦是誰，原來，竟然是你們找的幫手！”
此話一出，在場賓主俱是臉色一變。
整個會客廳里，也只有楚嬴一行還能處之泰然。
我就知道婊婊的茶不好喝……楚嬴手指緩緩轉動茶杯，給了邊上晁遜等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正戲開場了啊。”
珠簾開。
龐俊帶著人大搖大擺走進來。
這一次他帶來的人手，比剛才要多，但其實也多不了多少。
然而，無論是身為主人的默韻，還是先前自信爆棚的邱子明等人，卻都沒敢輕舉妄動。
只因在他身后的人群中，除了寥寥幾名屬下，竟清一色站著一群衙差。
一個個腰懸佩刀，神情冷峻。
其中，一名和他并排而立，身穿青色官服的中年官員尤其顯眼。
“青色？至少七品！”
一幫紈绔相互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里的凝重。
任憑他們想破腦袋，也料想不到，對方為了報復，竟會把官府的人找來。
難怪小廝說漕幫的人來了，卻沒人敢上畫舫。
這就跟地下幫派遇到警察是一個道理，有官府的衙差坐鎮，這些社會團體自然只能退避三舍。
況且，這還只是進來的人，鬼知道外面碼頭還有沒有官府的人。
這一刻，邱子明和汪敬的心都涼了半截。
這姓龐的……不講武德啊！
“呵呵，你們是不是還指望，外面那群人會進來幫忙？別做夢了，他們進不來的。”
龐俊每說一句，邱子明等人的臉色就難看一分，被前者注意到，愈發得意：
“是不是后悔了？怕了？晚了！你們剛才不是很囂張嗎，現在，輪到我來和你們慢慢算這筆賬，嘿嘿哈哈……”
一陣刺耳的大笑之后，龐俊收斂表情，對著青袍官員拱手客氣道：“劉大人，拜托了。”
“龐公子放心，本官一定給你個滿意的結果。”
劉姓官員捋了捋頷下長須，輕咳兩聲，站出來，板著臉掃了一圈，視線最后落在邱子明幾人身上，道：
“在下乃臨桑縣令，劉通，就是你等打傷了龐公子，及其家丁的？你們還企圖窩藏他買下的婢女？”
“原來是劉大人，這其中想必有誤會，龐公子要找的，并非什么婢女，而是想獻祭給龍王的祭品……”
默韻起身解釋，奈何她的美色，對于劉通這種中年人吸引力差了些。
劉縣令冷冷一笑，不給絲毫面子：“龍王祭品？那又如何？我大楚又無禁令，人家想怎么處置奴婢，我們官府可不好插手。”
他的聲音陡然嚴厲起來：“倒是你們，在我臨桑縣境內行兇傷人，結黨聚會，一看就是心懷不軌之徒……來啊，給我把這的人統統抓起來，一個不準放走！”
楚嬴忍不住皺起眉頭。
抓你妹啊，我特么招你惹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