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純熙從沒聽說過可以剖出來，她臉上滿是淚水，嘴唇都抖成了紫色：“這怎么可以，把孩子剖出來，那你呢？你怎么辦？”
白蓁蓁虛弱的開口：“別再耽擱了，羊水已經破了，再耽擱下去，孩子會死。我、我本來就該死了。”
她壓根就沒有給自己留活路。
失血太多，她在南陵山莊的日子身子又透支太多，再加上孕期嘔吐不吃飯，她早已經是風中殘燭。
能撐著活到現在，也是為了這個孩子罷了。
可是現在在這里的人只有沈純熙，穩婆又絕不會做這種事，要是喊別人來，未免太難堪。
何況……
經過這一次，她的毒癮又要加重，與其被這種東西折磨，不如死了算了。
“不行，不行……”沈純熙快哭了，急得團團轉，哽咽，“我去找沈宴哥哥，他一定有辦法，他不會讓你死的……”
白蓁蓁猛然抓住她的手腕，力度十分大：“來不及了。”
沈純熙淚如雨下，她看著白蓁蓁現在的樣子，仿佛已經下定決心去赴死。
“我不能……我不能……”沈純熙道，“我寧愿不要這個孩子，也不想讓你去死。”
白蓁蓁微笑，藥力已經上來了，她渾身都松快的很，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腦海中一幕一幕的畫面，在同心蠱的作用下，全部都是蕭白。
白蓁蓁覺得奇怪，分明是個沒見過幾面的人，為何她會這么想念。
但她也無需再想這些了，反正她也要死了。
她記得她確實是要死了。
“蓁蓁！”沈純熙見她如此，直到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說什么話全靠本能，她再也不能給她指引，告訴她可以做什么了。
身下的血跡扔在蔓延，沈純熙必須把孩子剖出來。
屋頂忽然破了個大洞，沈宴自上躍下，從沈純熙手中接過刀。
“沈宴！”沈純熙頓時驚喜萬分，又見他拿過刀，頓時又驚慌失措，“你要做什么？”
“殺了孩子，取出來。”沈宴聲音中難得帶了一絲顫抖。
白蓁蓁生不下這個孩子，他也絕不可能不要她的性命。
孩子可以再有，甚至哪怕以后沒有孩子，也沒有關系。
只要白蓁蓁還活著。
他又找到了產鉗，如果孕婦難產，可以用產鉗將孩子夾出來，前提是注意力道，不要傷了孩子。
可他現在卻要反其道行之，把孩子捏碎，一塊一塊取出來，白蓁蓁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不不不！”沈純熙渾身發抖，“你不能這樣，你不知道蓁蓁有多珍視這個孩子，她為了這個孩子忍受了無數次的痛苦，要是醒過來，知道孩子沒有了，會發瘋的！她寧愿自己去死，也絕不會讓你傷害這個孩子！”
“胎兒早產，未必活得下來。”沈宴看著白蓁蓁身下的血跡，深吸一口氣，“就算活得下來，我也不愿用蓁蓁的命去換。沒有人比她更重要。”
他很想尊重白蓁蓁的意愿，可以如果她的意愿是用自己的性命來換這個孩子，他又怎么能看著她去死？
剖腹取卵，誰又能真的忍心動手殺了白蓁蓁？
白蓁蓁感覺到孩子在動，她感覺到孩子還活著。
可是這種感覺一縱即逝，她茫然的睜大眼睛，享受在飛舞的感覺中，什么都不重要了，人間仙境就在這里。
至于她身下的疼痛，沈純熙的哭泣與逃避，還有孩子被打碎，一點點取出來的感覺，她完全不知道。
沈純熙根本不敢看，她聽到沈宴在溫柔的跟白蓁蓁說話：“別擔心，你會好起來的，我不會再允許任何人傷害你。”
哪怕是她的孩子。
這個孩子的存在，奪走吞噬了白蓁蓁的生命力。
他低下頭，一點點，將肉塊取出來。
縱使艱難，也是他親自做的決定。
止血，喝藥，他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不過是為了她的妻能安穩的活著。
房門外，白子洛悲痛萬分的等，為什么孩子還沒有出生，她能不能生下這個孩子。
“我不覺得新生命的出生有什么了不起，活著的人才最重要，不是嗎？我要你活著，只要你還活著，其他的都不重要。”沈宴輕聲在白蓁蓁耳邊呢喃。
他殺了很多人，唯獨沒想過會親手殺掉自己的孩子。
可他真正動手的時候，沒有半分猶豫。
白蓁蓁仍然雙眼茫然，沉浸在快樂里，藥物剝奪了她的思考能力，剝奪了她的感官，只剩下直接作用于神經的歡愉。
可她總有醒過來的時候，等她醒過來，面對懷胎八月早產又死掉的孩子，面對殺了她孩子只為救她的愛人，她又該怎么辦？
保大保小一直是一個考驗性極強的命題，沈宴選擇保大，她卻不一定能接受沈宴親手殺了她的孩子。
“她沒有性命危險。”沈宴輕聲道。
沈純熙偏頭看一眼血肉模糊的，被取出來的孩子碎片，頓時連站都有些站不穩。
“蓁蓁不能再留在你府上。”沈宴又道，他原本擔心沈瑾會發現，對蓁蓁不利。
可是白蓁蓁現在這個樣子，他又怎么能放心，讓白蓁蓁待在別的地方？
他要將白蓁蓁留在自己身邊，他已經是權傾朝野的攝政王，可他不能永遠只當一個攝政王，只有那個至尊之位，才能讓他永遠保住白蓁蓁。
至于沈瑾，他甚至已經想好了。
蕭婉兒的身份，就是他最大的弱點。
他不愿兄弟相殘，可是從他闖入后宮殺了安樂公主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走出這間屋子，沈宴看著外面等著的眾人，只喊了一聲“景元。”
白子洛立刻站起來：“你怎么會……”
“蓁蓁沒事，她很好。”沈宴道。
“你……”白子洛詫異，他知道這是白蓁蓁了……
沈瑾派來的侍衛也站起來。
“但是孩子沒保住。”沈宴又道。
無論他做了多么驚心動魄的事，說出去，只是一句孩子沒保住。
白子洛差點跌倒在地，但很快又道：“沒事，只要蓁蓁還活著就好。”
沈宴嘴角勾起一抹笑，他就知道，所有關心白蓁蓁的人，在乎的，都是她，而不是她腹中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