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不應該想那么多。
沈宴盡量讓自己不要想多，這半個月來，他第一次有了想要洗臉的沖動。
送走了葛先生，他問景元：“有什么消息嗎？”
景元聽他終于肯關心外界事物了，頓時在心中一陣謝天謝地。
“陛下似乎很生氣，召集百官，問他們關于您兵圍定遠侯府的事。原本還有各執一詞的，但定遠侯回來之后，說他夫人和大兒子藏匿逃犯，罪有應得，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沈宴擦完臉，看著鏡中的自己，冷笑道：“他倒是有幾分聰明。”
他還沒來得及將云出岫和蕭沉的關系說出去，若是他不依不饒，那孩子的身份曝光，他全家都是個死。
“陛下將后宮清空了，從前承明帝的女兒們，都被他趕出了宮城，分別賜了公主宅。”
沈宴應一聲，給自己剃去胡子，這也是意料之內。
“沈離仍然沒有消息，通緝令已經發出去了，實在找不到。”
沈宴沒說話。
“還有，有人說，在去往北地的路上，見過二公子。”景元道。
沈宴還是沒說話，既然見過，那他就不會死。
“純熙郡主病了。”景元最后道。
他害怕提及沈純熙，又讓沈宴想起白蓁蓁。
但她畢竟是沈宴一直維護的妹妹，景元最終沒有隱瞞。
紀王府。
落日西沉，血紅色的光芒染紅了云彩，紀王府的大夫們來來往往，最終歸于平靜。
沈宴出了門，第一個去的地方，是紀王府。
“攝政王？”門房震驚了，連忙去報告紀王爺。
紀王和紀王妃都守在沈純熙的院子里，紀王妃著急壞了，也跟著差點落淚。
沈東籬不在家，說是進了宮。
紀王府的嬤嬤領著沈宴進去，低頭匯報情況：“自從得罪攝政王妃的死訊，純熙郡主就一直很難過，連飯也不吃，后來安樂公主也死了，她……她就更難過了，沒撐住，倒下了。”
沈宴眼眸微動。
他忘了，沈純熙從小就喜歡在淑貴妃身邊，跟安樂是從小玩到大的姐妹。
就算安樂沒有把她當做姐妹，但這么多年，她當然也會難過。
可他也不會因此，就后悔殺安樂。
甚至他知道，如果讓沈純熙選，沈純熙也不會攔著他對安樂動手。
“郡主還一直在做噩夢，有好幾次，夢到攝政王妃和安樂公主，夢到她們渾身是血，還在打架，郡主著急壞了……”
沈宴深吸一口氣，這個純熙。
進了門，紀王和紀王妃給他行禮讓位置，沈宴也沒謙虛，到了沈純熙床邊。
沈純熙現在精神也有些恍惚：“蓁蓁是不是真的死了？你告訴我。他們說，你撿回了他的尸骨……”
“是，我撿回了她的尸骨。”沈宴道。
她第一個問的，還是白蓁蓁，不是安樂。
沈純熙的淚水瞬間從眼角落下來，別人跟她說的，她不信，現在沈宴親自跟她說，她不得不信。
“那尸骨或許不是她的，我不確定她是不是死了。”沈宴又道。
沈純熙又茫然的看著他：“你說什么？你說蓁蓁沒有死？”
沈宴伸手，撫上她的發絲：“或許，你要跟我一起去找她嗎？”
沈純熙有了點力氣，眼中綻放出一點光芒，起身：“我跟你去，我跟你去找她。”
紀王和紀王妃對視一眼，如果這樣能讓沈純熙好起來，他們也是很開心的。
她起了一半，終究還是沒有力氣，又倒了回去。
“等我好了，我很快會好起來，我跟你一起去。”沈純熙道。
沈宴點頭。
沈純熙想了一會兒，又哽咽道：“那，安樂，安樂她……”
白蓁蓁要是沒死，安樂不就白死了嗎？
她一直在關注安樂，她聽說，安樂已經改好了，她沒有以前那么囂張跋扈了。
沈宴語氣仍舊冷硬：“她罪有應得。”
他在殺安樂的時候就想，如果早點殺了她，給白蓁蓁報仇該有多好。
沈純熙張了張嘴，沒有說話，眼淚卻暴露了她的心思。
就算交惡，那也是多年感情。
她這樣嘴硬心軟的人，對安樂的死還是很難過。
“你快些好起來，我們一起去找她。”沈宴看向她，“我會讓人請太醫給你，聽話。”
沈純熙張了張口，沒說話，卻用力的點點頭。
紀王上前：“多謝攝政王。”
沈宴眼尾多了一抹紅色：“紀王叔，不必這么稱呼我。”
誰跟誰又不是家人呢？
他跟沈瑾分權，追殺沈離，但對于紀王，他在他面前，不過是個小輩。
紀王微微點頭，看到他，也難免鼻音濃重：“若是你父親在，會以你為榮的。”
沈宴苦笑一聲，面無表情。
會嗎？
如果父親在，會不會也說他沉迷兒女情長，死了個王妃，就恨不得自己也跟著去死。
沈宴發了話，太醫很快就來了。
給沈純熙診完脈，得出了跟大夫們一樣的結論：“她只是有些郁結于心，只要好好調養，好好吃飯，會好起來的。”
“我會好好吃飯。”沈純熙開口，她也只是一時的傷心。
白蓁蓁死了，她不至于要跟著一起去。
何況現在，她知道她或許還活著。
“哎，若是攝政王妃還在，郡主也不必受這么大的苦……”太醫輕輕嘆息了一聲。
忽然又看到沈宴的神色，立馬閉嘴。
他瘋了么，敢在沈宴面前多嘴。
誰不知道沈宴發起瘋來是什么樣子，他還往槍口上撞。
可沈宴卻順著他的話道：“蓁蓁的醫術是最好的，這世上無人比得上她。”
太醫連忙符合：“對對，攝政王妃的醫書是最好的，沒有人可以比得上。”
沈宴彎起嘴角，他就知道，所有人都要夸白蓁蓁。
她就是最好的。
可他又聽到太醫說：“就連王妃之前用過的什么三日、三日迷魂散，也有人在找呢，可是王妃不在，誰知道那藥能在哪呢？”
沈宴聽到這句話，神情又變得有些恍惚：“你說什么？”
太醫一怔，看到沈宴的表情，頓時又覺得自己說錯話了，他小聲道：“三日迷魂散……是南陵山莊的人在找，說是江大夫留下來，王妃曾經用過的藥，可是我們都沒有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