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覺得自己穩重嗎?”
燕涼竹反問他,語氣漸冷。
盡管知道渭北的將軍離不離開跟自己沒關系,但他看著眼前人犯渾,心底卻莫名有些惱意。
“你是主將,前方隨時會有戰役你卻說走就走,這是一位主將該做的事嗎?”
“......”
賀絳受不了這人跟他哥一樣的說教語氣,心生煩躁的走回桌邊,語氣很喪。
“這也不該那也不該,我在你們眼里做什么都不應該,還是你跟他們一樣....根本就瞧不上我。”
“我只是想提醒你....”燕涼竹身邊的光線都被這人遮擋住了,垂眼看著桌上的菜,“如果因為你的離開而導致軍心不穩,后果絕不是你想看到的。”
“與其到時候后悔,你又何必現在置氣離開?未免太沖動了。”
“左一句沖動,右一句不穩重。”賀絳睫毛顫了顫,“我今日頂撞兄長是為了誰,你當真不知道嗎....”
他沒想把吵架原因說出來,可是眼前人非但沒有好臉色還連句的數落他。
他剛鼓起勇氣跟最敬重的兄長吵了一架,心情很差,只是想讓眼前人別再說教他了。
道理他都懂,但卻不得不這么做!
因為只有鬧這么一遭才能引起兄長的注意,往后想自己做主的時候,兄長會記得他的反抗,稍稍尊重一下他的意見。
賀絳是個藏不住事的人,難過情緒都掛在臉上。
一雙英氣凌厲的眸子此刻濕漉漉低垂著,沒有半分精氣神。
燕涼竹詫異的抬頭看他:“你是說,你跟佛君吵架是因為我?”
“....也不全是因為你。”
賀絳實話實說。
他想反抗兄長的‘獨霸專權’不僅僅是因為想跟燕涼竹在一起,還有很多事。
比如——
他想結交天南地北的朋友。
他想擁有一間小小的鐵鋪,能親手打造自己喜歡的鐵器。
他想外出游覽山河,想換個地方策馬奔騰。
他想......
而燕涼竹的出現,只是他下定決心要反抗兄長的一根導火索。
也可以說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是因為我就好。”燕涼竹稍稍松了口氣,又問,“那你今天是因為什么?”
賀絳不知道該怎么把這些事情跟眼前人說清楚,他拽了凳子坐在燕涼竹面前。
雙手交握放在桌面上,語氣有些忐忑——
“除了養馬之外我還喜歡打鐵,你覺得打鐵這個愛好....粗鄙嗎?”
“打鐵?”燕涼竹不太了解,視線落在賀絳腰間的佩刀上,指了指,“是鑄劍嗎?”
“不,不全是鑄劍。”賀絳搖搖頭,說起這些眸色晶亮,“有匕首,菜刀,鐮刀....我還能用鐵汁澆筑出小動物的模樣,老虎獅子兔子雞鴨狗,我都能做出來!”
“啊。”燕涼竹的回應不是很熱烈,因為他沒見過,“那豈不是要圍著熔爐做事,你怎么會喜歡這些?打鐵......”
“很有意思的!我穿著褂子站在熔爐前面砸鐵,用很重的鐵錘,每砸一次都能迸出火星來,潑水的時候會激出一股濃烈白煙,等白煙消散就能看到新的形狀,而每個形狀都是由我創造的!”
賀絳喜歡那種悶熱窒息的環境,鼻息間全是焦糊鐵銹味兒還摻雜著汗水。
滿身大汗淋漓的調動全身所有肌肉力量,肆意揮灑汗水,爽快極了!
“我曾經開過一間小鐵鋪,只接熟人的單子,我給他們打劍打匕首,還給農夫打過十幾把鐮刀,他們都夸我手藝好!”
“聽起來....你真的很厲害!”燕涼竹被眼前人的情緒感染,表情比剛才活潑不少,“我還從未去過鐵鋪呢,興許連鐵錘都舉不動。”
“你看,這就是我自己打的。”
賀絳從左臂上方的囊帶里抽出一只匕首,通體都是黑鐵材質。
雖然沒有什么造型但一眼就能瞧出極其鋒利,刀刃閃著銀光!
“好重啊。”燕涼竹拿在手里顛了顛,“這似乎比尋常的匕首要重些。”
“嗯!”賀絳點頭,“我是做給自己用的,這個重量剛剛好....哎你別摸刃,小心傷著。”
燕涼竹把匕首合上,看著賀絳又收回左臂囊帶里:“你的鐵鋪在望京城?你出來了有旁人幫你看著鋪子嗎?”
“......”
“....鐵鋪已經沒有了。”
賀絳情緒低落的搖搖頭。
“......”
燕涼竹看著眼前人明顯難過的模樣,放在桌上的指尖蜷縮幾寸,克制著沒有伸過去摸摸腦袋。
“兄長說我是不務正業,他嫌棄打鐵又臟又累還容易燙傷,覺得沒什么好玩的,便不許我接觸。”
“有一回我不小心讓火星子傷了,這里....”
賀絳抬手指給燕涼竹看,右眼睛的眼尾有個小坑,米粒大小。
“險些燙壞眼睛,他生了好大的氣,叫郡官直接帶著人把我的鋪子封了,那些模具熔爐也都當著我的面砸毀了。”
那是個種著一棵楓樹的小院子,院子里有口青磚水井。
賀絳打鐵閑暇的時候就用井水沖個澡,然后在井邊的躺椅上休息。
他甚至還用廢鐵鑄了桌椅板凳,鋪上竹席,把小院子收拾的亂中有序。
“....井被填了,除了那棵楓樹他們什么都沒留下,全毀了。”
那時候的心情,很難過。
燕涼竹還是沒忍住,輕輕在賀絳手臂上拍了拍:“佛君只是怕你再受傷,傷到眼睛是大事。”
“我知道,我都知道。”賀絳低著頭說。
知道歸知道,可自己的心血被毀于一旦還會是難過。
“我今天跟他吵架的原因,就是不想讓他再干預我的喜好,我有自己喜歡的....不管有什么后果我都愿意承受。”
“不用他替我全部隔絕,不管是人或物,我都有追求自己喜好的權利!”
這句話,是梅淮安之前跟他說的。
“......”
燕涼竹察覺對方的視線正盯著自己的手看,有些不自在的把手收回來。
“那你也不能就這么離開啊,營里那么多人還指望你.....”
“我沒想真回望京城,就只是鬧一鬧嚇唬他而已。”賀絳有些不好意思,“馬上就能直攻了我哪兒舍得離開啊。”
“原來是這樣。”燕涼竹啞然失笑,徹底放心了,“你不該選這個節骨眼跟佛君鬧起來,等過后再說也不遲。”
“誰叫他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賀絳一想起這個就來氣,“平日里總說教著讓我守禮謹慎,輪到他自己就敢跟梅淮安在大庭廣眾....呃!”
突然停住話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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