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今天,就在此刻。
這位落魄到一無所有的少年儲君,站在這里苦熬三個時辰用行動向他們宣告——
你們別想看好戲,我沒被打倒!
我以梅氏太子的身份站在這里,未朝你們遼東君主跪過一回!
直到此刻還能咬牙挺直腰板,沒朝你們服軟!
這——代表什么?
草原繁星夜幕下,兩排篝火突然被夜風吹動。
遼兵們望著這道脊背挺直的身影,只感覺瞳孔發顫,他們開始移動腳步....往后退!
才十幾歲就能擁有如此遠超常人的毅力,霎時間讓遼兵們想起當年!
當年那個一馬平川的中州將王梅崇山,手持利劍站在遼東狼沙關外,金甲黃袍隨風高蕩。
劍指蒼穹的朝他們喊——
“踏破遼東三千里,我且提刀戰群狼,逆我者——亡!”
也是在那個時候,遼東如其余三州一樣簽下降書,按了血印歸順中州。
至此,梅氏將王開國立道,平定八方引萬民拜服。
遼兵們原本都遺忘了那一幕,此刻瞧見這道少年背影只覺得熟悉。
緊跟著便驚恐萬分的意識到——
此刻站在他們面前的人,是中州將王梅崇山唯一的獨子啊!
梅崇山是何等人物?
一柄長劍威戰八方,東踏遼州三千里,西滅燕州五重山,北上直圍望京城,南下泊舟射海雄。
那是多少忠臣悍將曾誓死追隨的帝君,虎獸怎能生羊羔?
盡管眼前的小太子才十幾歲,盡管他此刻一無所有!
但他今日的所作所為就是在告訴天下所有人——
梅氏未亡!
中州尚留一粒薪,怎知他日不可燎原!
小太子落魄至此還能擁有如此駭人的龐大意志,普通遼兵豈能不怕?
這個人就站在這里啊,他就站在這里!
他不說一句話但那寧死不屈的意圖....都能令他們肝膽俱顫。
梅淮安這分明是在對他們說——
時至今日我都能屹立不倒,東山再起又當如何?
待他將王后人崛起,立志再走一次先輩的登頂舊途,誰敢說他不能重回巔峰!
在亂世里征戰八方一統天下很難嗎?
虎父無犬子,他的父親已經做到了!
如果真到那個時候,他們這些遼東兵將又該何去何從?
背信棄義....恩將仇報......
難不成——
要讓他們再經歷一遍將王提刀戰群狼的處境?!
遼兵們面露驚懼,以梅淮安所在的位置為中心,呼呼啦啦的撤步往后退!
“!”
這一幕震驚了裴不知賀絳一眾人等,他們驚愕的停下腳步立于當場!
梅淮安也停下腳步,看著周圍這些遼兵們的表情....心底一陣痛快。
看來,今天這三個時辰沒白熬!
裴不知最先反應過來,畢竟是他手下的遼兵們反應異常,當即暴斥出聲。
“做什么?你們想要造反不成!”
“......”
遼兵們的臉色十分復雜,此刻驚恐中夾雜戒備,甚至有的已經摸上了腰間長刀!
他們自然不敢作亂殺太子,只是覺得腳下踏著的土地突然變得虛浮起來,一時間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他們頭腦是混亂的——
燕二說的正天罡,中州將王梅崇山。
眼前受辱還能堅韌不折的太子殿下,追隨多年的遼東主君。
遼兵們......軍心亂了!
梅淮安額頭出了一層虛汗,此刻全身重量都倚在賀蘭鴉胳膊上,眸中卻泛起笑意。
“走吧。”
他抬步往前走,視周圍面色緊張的遼兵們于無物。
賀蘭鴉隨著他的腳步而動,不著痕跡的朝身邊人靠的更近些,以防有變。
賀絳抱著燕涼竹快步走到他哥身側,四個人逐漸遠離怪異遼兵。
只剩裴不知一個人站在獸場里,眸色陰沉的盯著這些兵將們。
他的兵將心里在想什么,他自然清楚。
自己以暴虐手段強壓多年,卻抵不過小太子的三個時辰。
盡管有些事他不想承認,但似乎......
算了,如今已是沒有回頭路。
——
夜幕已深,兩個房間。
賀絳站在床邊,看著醫師處理燕涼竹肩上的傷。
“燕小公子的傷勢不嚴重,只是嚇昏了,明天就能醒過來,獸牙咬的也不深,興許是被勒住脖子失力的緣故?瞧,皮肉都未被撕扯開,只有四個一寸深的血洞而已,不過留疤是肯定的,倒也不礙事。”
“......”
賀絳臉色鐵青的看著這個劊子手醫師,忍著想罵人的沖動咬牙回懟。
“都要留疤了這還不嚴重?你盡心治!”
宋清瞥他一眼,把手里的帕子丟進黑紅水盆里,嗓音不卑不亢。
“難不成將軍受傷的時候也如此大驚小怪?這些年行軍打仗就沒留過疤嗎?”
他剛從雪山回來就碰見這么一場喧鬧,還以為是多重的傷勢呢,鬧了半天血都是獸血。
賀絳惱了:“我是我他是他,他一個文弱書生沒半點武功,你瞧瞧這細皮嫩肉的留個疤好看嗎?”
宋清背起藥箱后退兩步,朝床上裸肩的人掃了一眼,實話實說語氣認真。
“將軍恕罪,臟成這樣瞧不出好看與否。”
“....那我給他洗洗?”
“將軍自便吧,小醫告退。”
“......”
宋清出了房門,沒有耽擱的朝隔壁房間走去。
只是剛走近就聽見里面水花四濺的聲響,緊跟著還傳來一聲罵——
“滾!”
“......”
門口的人當即背著藥箱,腳步飛快的離開了。
房間里。
梅淮安呵退醫師后,看著眼前猛地被他潑了幾捧洗澡水的人,喘著氣勾出一抹得逞的笑。
“我泡在水里,你也別想干凈。”
他的洗澡水融化血塊已經呈現出粉紅色,血腥味兒被熱水一烘更濃了。
就這么沖著一個生性愛潔吃齋念佛的人潑過去!
賀蘭鴉本就被他故意染了血的月色長衫,此刻濡濕滴水,看起來更顯狼狽。
盡管狼狽,臉上也沒有任何嫌棄不悅的表情。
他站在浴桶邊上,單手拽開自己的黑紗披風系繩,動作依舊斯文得體。
披風落下,黑綢帶有一瞬滑過梅淮安搭在浴桶邊沿的裸臂上。
他被胳膊上淺淺的搔癢觸動,抬頭看向站在浴桶邊上的人,就聽見對方竟然回應了他的放肆瘋話。
賀蘭鴉說:“嗯。”
不干凈就不干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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