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吃了半飽，黑衣后生又喊了小伙計，扔給他一把銅錢問道：“小兄弟，我們去南邊有一年多了，突然回來，真是對新都什么都不熟悉了。
“你看看最近有什么新鮮事，給我們說幾句，讓我們聽個熱鬧。”
這會兒鋪子里沒什么人，就是掌柜都回后院吃飯去了。
小伙計閑著無事，又有賞錢，于是他小心藏了銅錢，就興致勃勃說開了。
什么南城誰家被盜了，西城誰家閨女跟人私奔了……
結果沒幾句就被黑衣后生打斷了，“小兄弟，咱們新都可是天子腳下，不會只有這點兒小事吧？”
“您是說朝堂大事？”小伙計立刻改了路子，連連應道：“有，當然有了！
“就是今日剛剛有件大事發生！
“皇后的母族也就是江寧侯府吳家，被抄家封門，全家下獄。老侯爺受不了打擊，當時就死了！
“平日都是光鮮亮麗的貴人，讓人像螞蚱一樣拴著往衙門走，那個慘啊，簡直沒眼看！
“不過聽說吳家大少爺，也就是皇后娘娘的親弟弟當時在外邊胡混，趁機跑掉了，沒被抓到。”
另一個灰衣后生好奇的問道：“吳家是犯了什么大錯，要全家下獄？”
小伙計四處看看，瞧著沒人，就壓低了聲音說道：“聽說是觸怒了皇上，直接下旨到吳家，說吳家辜負君恩。
“但也有人說吳家是得罪了李家，被李家告了黑狀。”
李家？
兩個后生對視一眼，黑衣后生就問道：“哪個李家？”
“還能是哪個李家？”小伙計好似找到了一點兒優越感，話也更多了。
“當然是碎金灘李家了！聽說上午時候李伯爺和康樂郡主進了宮，他們前腳兒出宮，后腳兒圣旨就下到了江寧侯府。
“所以，大伙兒都猜測是李家攛掇皇上，整治了吳家。”
黑衣后生冷笑，反駁了一句，“可笑！皇上是何等睿智，怎么會聽誰幾句話，就把岳丈一家下了大獄？！”
小伙計愣了一下，末了恍然大悟，“哎呦，是這么個理兒！李家平日行事好著呢，怎么會無緣無故害吳家？
“肯定不是李家攛掇的，說不定就是趕巧了。”
“對，就是這么個話兒！”灰衣后生笑的憨厚，隨口夸贊一句，“我走南闖北這么久，小二哥還真是我遇到的伙計里，最聰明明理的一個。”
小二哥被夸的得意，但嘴里卻謙虛，“嘿嘿，我也就是隨口一說。
“其實還是李家名聲好，誰也不信他們家做壞事，就是李家最近這運氣不太好……”
話趕話兒的，小伙計就說起了李家事。
什么康樂郡主重病，千金求醫啊，恢復健康又反復啊。
什么李家添了曾孫，在伯爵府辦了酒宴啊……
黑衣后生和灰衣后生從頭聽到尾，最后見小伙計實在沒說的了，兩個后生又賞了他一把銅錢，這才匆匆離開。
小伙計得了幾十文的外快，可是高興壞了，只盼著這樣的客人多來幾個。
不說他如何做美夢，只說這兩個后生就是家義和劉揚了……
他們走在新都的夜色里，一時有些猶豫是抓緊出城，還是去伯爵府住一晚。
突然，有快馬入城門，馬上騎士高舉旗幟，高聲喊道：“捷報，捷報！江北大捷！
“北征軍殺敵兩萬，俘虜八千！”
幾句話，頓時讓即將安靜下來的城池，又再次熱鬧起來。
所有人都跑到街頭。
有人高聲問道：“是江北捷報嗎？侯爺又贏了！”
“是啊，殺蠻人兩萬，兩萬啊！”旁人應和著，歡喜的手舞足蹈。
“侯爺威武，征北軍威武！”
家義和劉揚混在人群中，也是高興。
劉揚壓低了聲音說道：“太好了，四叔和大勇叔肯定也立功了，這次應該又要升官了！
“等唐將軍到了新都，咱們獻俘之后，肯定也有賞賜。
“到時候咱們碎金灘可就徹底揚名了！”
家義卻聽得眉頭一跳，收了笑臉。
劉揚和他同吃同住這么多年，比親兄弟還熟悉，立刻猜出他有事，于是趕緊扯了他走進了小巷。
“家義，怎么了？你不會是嫉妒是四叔他們吧？”劉揚玩笑道。
果然，家義拍了他一下，低聲說道：“胡說什么呢，我是突然想到了四個字……功高蓋主。”
功高蓋主？
劉揚眨巴兩下眼睛，也回過神來了，問道：“你是怕朝廷忌憚咱們家里？”
家義點頭，“奶奶以前總說，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
“許是皇上對侯爺和我們家沒有任何懷疑，也高興我們家出了這么多將才，保家衛國，盡心盡忠。
“但保不齊有人眼紅，去皇上跟前說些不該說的！
“如今天武只有江北防線和咱們東南的海瀾軍，以及西南重鎮的囤兵了。
“北征軍在侯爺手里，四叔和大勇叔都是將軍，我們在海瀾軍也算獨當一面。
“可以說，除了西南重鎮，我們家已經把控了大半軍權。
“三人成虎，皇上聽得多了，恐怕也會忌憚，想要收攏兵權……
“但侯爺和四叔他們心心念念就是收復江北，把蠻人驅逐出天武。
“經過這幾年的拼殺，明年也許就到了總攻的時候，不能被耽擱半點兒……”
劉揚聽得有道理，心里迅速轉了幾圈兒，遲疑著問道：“你是想……自污？！”
家義笑了笑，沒有回答，只是說道：“咱們先到處轉轉，弄明白咱家和吳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說也不遲。”
劉揚點頭，左右也到家門口，這次回來也能住一兩月，不差這幾日。
碎金灘里，眾人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飯之后就散去了。
吳家這件事，好似懸在頭上多日的劍，如今一下子被拿走了，再也不用擔心誰突然跑來使壞了。
不得不說，李家終于找回的平靜日子，就是李老太今日睡下的也很早，沒有守著油燈做針線。
佳音聽著后院靜悄悄，就裹了一件厚厚的披風，帶了輪值守夜的水靈去了隔壁溫家。
果然，李震生、李老二和家仁三兄弟，外加溫先生都湊在一起喝茶說話。
眼見佳音推門進來，眾人都是驚訝。
李震生就問道：“福妞兒怎么還沒睡？”
佳音笑嘻嘻湊到大哥身邊坐下，回道：“飯桌兒上，大伙兒都沒說白日之事，我就猜著你們是怕奶奶擔心，所以背后偷偷商量呢。
“果然，被我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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