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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九身為一個大少爺,家裏甚至專門請了個夫子來教他讀書習字。
對這類的參考書籍,更是如數家珍。
甚至在他的書箱裏,還有夫子親自挑選出來的幾本市麵上很難買到的資料。
也隻有像他這般的富家少爺,才能有這樣的渠道。
鄰桌的人聽見周中這個名字,不由得嗤笑一聲,「這周中,我聽過,不過是一個常年落榜的童生罷了,連秀才都考不過的人,寫出來的東西,能有什麼用?這位小兄弟,我勸你啊,還是拿他的書來墊桌腳吧!」
林硯看著手裏的書,心想,娘一定是上了那書坊掌櫃的當。
待會兒一定要跟娘說說,這書,狗都不看!
金九雖然對這書也是嗤之以鼻,但是他更不滿意別人對他的兄弟指手畫腳。
「我們愛看什麼書,就看什麼書,管你屁事?輪得到你在這胡說八道!」
那人頓時氣得站了起來,那人坐著的時候不覺得什麼,一站起來,人就跟個小山似的一樣高,金九心底一慌。
但為朋友出頭,他無所畏懼!
「咋樣,你難不成還想動手打人不成?把咱們大周的律法放在哪裏,把咱們縣令大人放在哪裏?」
「哼!」
坐在那人旁邊的人湊到他耳邊勸了幾句,那人最後什麼話也沒說,就坐了下來。
金九滿意的坐下來,勾住林硯的肩膀,「咋樣,我這個兄弟,不錯吧?」
「你還是低調一些吧,距離縣試還有三天,可別出什麼岔子。」
「能出什麼岔子,我倒要看看,誰敢對本少爺下手!」
林硯隻能搖頭,這大少爺的脾性,可真夠差的。
就是不知落到娘手裏,還敢這般跳脫嗎。
想到此處,他不由得悶笑兩聲。
金九好生奇怪,「林硯,你笑什麼。」
林硯連忙止住笑聲,忙道:「沒什麼,咱們還是溫書要緊。」
「來來來,看看我這幾本,都是名家巨作,保管等你們看完了,個個都能考過縣試!」
金九大方的將幾本書全都分給他們。
他們何曾看過這樣的書,書中有曆年案首的文章,底下還有名家的點評,最後,還有名家對此次縣試考試內容的押題。
金九搖頭晃腦的說:「尤其是這位陳老,去年還押中了縣試題目,縣令大人為此還調查許久,確定沒有泄題,而是這位陳老自己想到的!」
同行的少年好奇道:「可真有這麼厲害?」
「當然了!你們可知道,這套書,我是從哪裏得到的嗎?」金九忽然壓低了聲音。
附近的幾桌人,也全都安靜了下來。
「這可是我叔父在京城裏頭給我搞到的!」
附近幾桌人皆是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
群山縣地處偏遠,離京城少說也有兩三千裏的路程。
他們這些人,可能窮其一生都去不了那京城繁華之地。
幾人都認真研讀起來,希望能在縣試開考之前,再盡量多吸納一點知識進腦子裏。
林硯看著手裏的兩本書,一本是金九給的,一本是娘給的。
他沒猶豫,就將娘給的放下了。
而那邊的蘇秀禾,打聽了不少人,才總算摸到了西樓街坊孫家。
孫家是個高門大戶。
一到西樓街坊,一眼就看到了那恢弘氣派的建築,和門楣上大大的孫府二字。
她上前敲了敲門。
沒過一會兒,一個門房打扮的老大爺便打開了一個小門,「你找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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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陣子,府上是不是有個姨娘丟了一個孩子?」
那門房的臉忽然就變了。
「你什麼意思?」
蘇秀禾察覺到門房的態度不對勁,腦子便飛速旋轉起來,「前陣子,我在路邊看到一個已經死去多時的孩子,衣兜裏裝了一封信件,上麵寫了孫府姨娘,我估摸著應當是你們孫府的孩子。」
那門房聽見孩子已經死了,心裏鬆了一口氣,而後又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給那孩子挖墳可挖了不少時間,讓那姨娘給我點賞錢,不過分吧?」
門房這下心裏就更定了,原來是個想來討賞錢的刁婦!
「可否替我通傳一聲?」
那門房好說歹說,終於同意是給她遞上一句話,「不過,姨娘願不願意見你,我可不能保證。」
說罷,門就再度關上了。
過了差不多一刻鍾的時間,門房再度把門打開,「你跟我來。」
蘇秀禾跟在門房身後,從小門進入裏麵。
穿過垂花門,走過抄手遊廊,便到了一處小院。
小院裏雜草叢生,院中更是一片死氣沉沉之色。
蘇秀禾看著暗自心驚,這高門大院裏的姨娘也不好當啊,雖是住的寬敞,可哪有她一介農婦來的自由?
那姨娘哭哭啼啼的走了出來,眼睛腫的跟核桃似的。
瞧見蘇秀禾,嗚嗚咽咽的好一會兒,都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姨娘,別哭了,再哭眼睛都要哭瞎了,本來老爺就不常來,若是你眼睛都哭瞎了,老爺更是不願意搭理您了。」
那姨娘一聽,果然是止住了哭聲,「小桃,也隻有你願意留在我身邊,我命苦啊!」
「好端端的一個孩子,就這麼沒了。」姨娘一想到自己活蹦亂跳的兒子,墳頭草都三丈高了,不由得再次嗚咽起來。
小桃不厭其煩的勸道:「姨娘,再哭老爺就再也不來了。」
姨娘又止住了哭聲。
同樣的事情,不知道發生過多少回。
「你就是替我兒收屍的那位婦人?吾兒死的時候,身上可有什麼傷,死相難不難看?」
「我不知身上是否有傷,但死相不算難看。」
「那就好,那就好。」姨娘的眼裏,又冒出了一絲絲淚花。
蘇秀禾將先前那個小乞丐給她的玉佩拿出,「這便是他的遺物,現在物歸原主。」
姨娘看到蘇秀禾手裏拿著的東西,眼底突然閃過一絲亮光,但很快就又暗淡下來,「人都死了,我要這種東西又有何用,你拿著吧,小桃,你去再給這位夫人拿些賞賜來,記得,要多拿一些,總歸算是替我給我兒收了屍,不能怠慢了。」
小桃猶豫了一下。
「怎麼,小桃,連我的話,你都不聽了是不是。」
小桃最後應了一聲,扭頭而去。
直到腳步聲走遠之後,那姨娘突然恢複一片清明之色,她壓低了聲音,「夫人,我兒還沒死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