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七馬上就到了。
他推開圍在外邊的人，大大方方的進去。
“你們雙方是有什么事兒？大晚上的鬧什么鬧，你們不做生意，別人不做！”
年輕人那邊占了理，聲音一點都不含糊。
“看看你們市場的好東西！這兩個老貨賣隔夜的！”
常七眉毛一挑，老大是最不允許出現這樣的事兒，但把他叫過來的人是老大的妹妹，還是能通融一下的。
常七叉腰走進去，叫老頭把老婆子扶起來，問他們：“人家說你們賣了隔夜的，你們是認還是不認？”
安婆子兩口子點頭，安老頭顫顫巍巍掏出錢。
“認，說什么我們都認，怪我們老眼昏花，拿了隔夜的，錢都賠給你們。”
安婆子兩口子很上道，常七也很喜歡，畢竟省了他費功夫去調解。
年輕人看著安老頭手上的一把錢，眼睛亮堂堂，卻忍不住貪心道：“不行，這不夠！你賠我三倍這樣的！”
周圍卻有人替安婆子兩口子說話，“人老了就是這樣，指不定就混進去些看不著的，我吃到好的，你吃到爛的。小伙子，你拿了錢就走吧，別再為難他們了。”
常七也不是好糊弄，他把手從兜里摘出來，摸上別在腰間的棍子。
“你是想要，還是想給？”
這……
幾秒后，年輕人奪過安老頭手里的銅錢，魚回大海般鉆入人群中。
找事的人走了，但常七這個市場上管事的，還是要好好警告一番安婆子兩口子。“你說說你們，一大把年紀了，該懂的都懂，若是下次還這樣，我見一次趕一次。”
常七在市場上混久了，也能懂點這些小商小販的心思。
可不就是萬一呢，萬一吃的人沒發現呢？
但這世上哪有那么多萬一，只要一個萬一錯了，那就是步步都錯。
安婆子兩口子誠惶誠恐地答應著，收拾著東西也不再繼續擺攤。
鄒碧看安婆子兩口子離開，也跟著蘭花表姨回家了。
安婆子回到家，兒媳婦守在逼仄的小破屋的前等著，見著她們提起回來，急忙抱著沒斷奶的跑過來問。
安老頭把挑出來的隔夜貨扔地上，搖搖頭。
“唉，我倆沒那本事，也就糊弄了幾次就不行了，你叫安河不要再弄回來。”
飄香樓的股東云家撤資，老馬家幾位窩里橫立馬從四面八方趕來，見縫插針的把飄香樓安插了個遍，新來的采辦是馬二嫂的娘家大哥，如出一轍的摳搜。
進了一堆隔夜貨回來用，還做起中間商生意，家里有需要的也可以找他要去。
安河就是走他的路子弄回來，不貴，可再便宜的東西賣不出去，那也是虧錢的呀。
安河媳婦抱孩子的手一松，嘴巴張得老大。
“可安河又進了五兩銀子的貨回來，馬二嫂的大哥說多買多優惠，他一下子就都投進去了！”
魔障了，都魔障了！
安老頭朝兒媳婦吼，“那你們想讓我們怎么辦！夜市上說了，見一次打一次！我倆這老骨頭送去給外人糟踐嗎！積蓄全給了你們，別說養老，還要掏空棺材本！”
這時，安河也被閨女叫了回來，看著明顯是受了一番苦的老爹老娘，也不敢多說話了。
但本人心中有個疑惑。
“爹，聽說夜市上賣這些是要罰錢的，你們就只是賠了苦主？”
安河懷疑安婆子兩口子沒將事全說完，隱瞞了一部分。
做這種缺大德的生意，不翻車才怪，可就是沒良心的生意才能賺大錢，看看飄香樓，馬家接手后，也沒做過幾件好事，如今又開始蒸蒸日上了。
這下，安婆子又開始掉眼淚，聽聽，這是什么話！
“兒啊，我和你爹都被打了，你還覺得我們在騙你，早說了不做這些，缺大德啊！”
安河媳婦在家附近帶孩子，說到夜市，想起了什么，她插進來一句，“我聽說馬四少奶奶的大哥，是管夜市的頭頭，會不會……”
安婆子擦了眼淚看她，這攪家精，關馬四少奶奶什么事！
安河恍然大悟，往手心捶了一拳，“是極！”
他拉著安婆子的手道：“娘，你當初伺候馬四少奶奶做過月子，你去找她幫幫忙，女人最容易動情，她不可能不同意。”
“這這……不好吧？”安婆子不大敢。
當初兒媳婦也是同樣的時候懷孕，生了寶貝孫子，可家里又沒那閑錢進補，她只能使出十八般武藝，將馬四少奶奶的月子餐做成大餐，臨端去前舀一些，藏起來。
索性馬四少奶奶天天吃了睡，睡了吃，跟只豬似的，也沒發現不對勁。
要是其他幾位馬家少奶奶，安婆子準是不敢這么做，那摳搜的，連蒼蠅腿肉都不放過的馬二嫂，少一個指甲蓋大的肉都要捅破天。
還不就是欺負馬四少奶奶年輕，不懂事。
“怎么就不好！”安河有自己的道理，“靠上了馬四少奶奶，咱就是夜市上的坐地虎，誰敢來招惹，今晚上的事就絕不可能再有。我聽外人都說，夜市上有一賣餛飩的，是某個小嘍啰親戚，生意好到都派到夫子廟去了，一個都不敢惹的！”
安河一掃回來時的郁悶，臉上的表情越來越興奮。
“到時候，娘和馬四少奶奶打好關系，我就去找宋大柱進一堆回來，這五兩銀子算什么，都不夠賣的！”
“那買餛飩的也不過就是靠著個小嘍啰，咱把攤子擺在他哪，搶了他名頭過來賣，他敢不服！我們可是認識了施老大的妹妹！”
安老頭在沖突時被打得最慘，如今也是最清醒的，看著魔怔的兒子，又看看跟著開始興奮的婆娘和兒媳婦，反倒是覺得不能信了這張大餅。
安老頭算是吃過那的餛飩，一有錢人借他們的碗去吃，剩了幾口湯。見挑食不已的富貴公子哥也就剩一點，好奇心驅使下，安老頭用手舀出來嘗嘗。
又鮮又香，滋味十足，湯水含在嘴里都舍不得往下咽。
即便是多年前，功力十足的馬老歪也不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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