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恩，”南蘊聲音溫柔而有穿透力，“你愿意讀書嗎？”
從小到大，拼命在底層掙扎的孩子，沒有讀過一天書，卻能把自己交代的事情辦的這么好，已經很有能力了。
這些消息看著不是核心的東西，但也讓南蘊找藥有了方向，并且全都有用。
“我，我嗎？”趙恩有些不確信。
南蘊肯定地點頭，似乎是想給他一點勇氣。
趙恩感覺自己的心沸騰起來，整個人如同熱鍋的螞蟻，再也不能安穩做住了，心跳也要沖破胸膛。
讀書，多好的事情啊！
自己這種底層的人，真的能擁有嗎？
趙恩很聰明很勇敢，但在得到了安穩的生活后，又害怕失去。
他的經歷告訴自己很多事情，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階級。
想要從底層到高層，這是幾輩子都做不到的事情。
可現在，面前這個笑容溫柔的大姐姐，卻愿意給他這樣的機會。
他激動又害怕地要流下眼淚了。
“沒錯，就是你。”南蘊站起身，拍了拍這個還是顯得比較瘦弱的男孩的肩膀。
“如果你有天賦，我可以一直培養你，直到你能考上進士做官。”南蘊說著停頓了下，“當然，前提是你想做官的話。”
“我想！”趙恩激動地應下。
看著南蘊有些呆滯的眼神，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謝謝王妃，”趙恩臉色微紅，“我愿意的，我想做官。”
做了官，就能報答他想報答的人，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南蘊笑了，“有志氣！”
“不過你也不要緊張，不做官也有很多出路。只是不管做什么，讀書都是個好東西，它能幫助人開拓眼界，提升自我。更重要的是，它能讓你找到自己。”
南蘊聲音緩緩流淌進趙恩的心中，溫暖，陽光。
多年后，他依然能記得。
在他痛苦的每個時刻，都能碰到自己恩人的開解。
最后，趙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來的。
他恍恍惚惚地下樓，看著三層樓來來往往的客人，每個人都興奮地討論著西游記。
趙恩不由得露出笑容。
南蘊歪歪斜斜地靠在座椅上，看著蘇綠忙上忙下。
“小姐，你要吃糕點嗎？”
南蘊搖頭。
“小姐，這是上好的龍井，我給你倒點吧？”蘇綠亮晶晶地望著她。
南蘊依舊搖頭。
“小姐……”
“停！”南蘊無奈地伸手攔著她，“我什么都不需要。”
蘇綠只好停下來，擔憂地看著南蘊。
自知道黎明東珠的消息后，小姐就無神地待在原地，發著呆。
她雖是個丫鬟，也知道這東西肯定很貴。
不知道小姐的嫁妝夠不夠買。
而且，她聽懂了趙恩說的，恐怕去買的時候還不能用真實信息。
但不用真實信息，這白鶴拍賣閣又進不去。
傻乎乎的蘇綠不由為自家主子嘆了口氣。
買個東西也太難了吧！
南蘊的確在想這件事，給趙恩找個有名氣的書院不難，但這黎明東珠的拍賣，就很讓人頭疼了。
趙恩說，它會在下個月中旬拍賣。
應該是防止東黎國的人來找，又給足了時間，讓有錢人得到消息后，到這里來參與拍賣。
南蘊皺著眉起身，站到窗外看人流來往。
走一步看一步吧。
回府后，南蘊才走進大門，就碰到了好久沒看到的秦歲。
他從前文弱白皙的皮膚，居然有點曬黑了，偏向小麥色，臉上的溫柔的笑顯得倒是開朗多了。
“王妃。”秦歲快步走過來行禮，任誰都能看出來他的好心情。
南蘊點點頭，“秦幕僚，怎么這么久都沒見了？”
秦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王爺派我出去做事了。”
南蘊了然，沒有再過問，打算就這樣道別。
秦歲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攔下了南蘊，“王妃，我，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嗯？”南蘊不解地看著他。
“是軍營。”秦歲皺了皺眉，“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多士兵都吃壞了肚子，我們怎么找原因都找不到。”
“每周都來一次，我們每天都監督了做飯做菜的，還是發現他們準時吃壞肚子。人數都不少。”秦歲嘆了口氣，“要是這在戰場上，就是不戰而敗。并且虛弱的身體，也不能進行訓練，體能就會下降。”
反正不管怎么說，都是個惡性循環。
“是挺慘的。”南蘊覺得這件事怎么透著股陰謀。
吃壞肚子，然后不能訓練，體能下降，而且碰到前往前線支援的事情……
南蘊本來不想管的，但想到自己父親南澤天，還在前線苦苦守著，就覺得這件事要去看看怎么回事。
吃壞肚子這件事，最好是解決了，解決不了也要了解事情的全過程。
這樣才能讓南澤天在戰場更好的存活。
南蘊安靜地思考著。
秦歲看著她睫毛撲閃著，只覺得心口熱的厲害。
這么好的人，王爺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秦歲溫柔地注視著南蘊，“王妃……”
南蘊大手一揮，“我答應了。”
還在絞盡腦汁請求南蘊答應的秦歲，“啊？”
這就答應了？
秦歲有些沒反應過來。
“我答應了。”南蘊不厭其煩地再說了遍，臉上充滿認真，“這么多人命，我也不能看著不管。有些時候，痢疾是要命的。”
秦歲臉上涌現出感動，眼睛更是溫柔的能滴水。
果然，他沒看錯人。
南蘊就是最善良的女人。
“王妃，謝謝你。”秦歲認真且誠懇地道。
南蘊不在意地搖頭，“不說這些了，快帶我去吧。還是上次那個地方嗎？”
“不是，這次的更遠，路上可能就要三天左右。”秦歲直言道，“不過王妃放心，王爺也在，您不用害怕。”
南蘊抽搐了嘴角。
沒有北涼寒她也不怕好不好？
“行吧。”南蘊勉強應下，“我隨時可以出發，但是我想帶上軒墨，可以嗎？”
“可以，王妃有什么需要就告訴我。”
秦歲溫柔儒雅，行為有禮。
在南蘊告辭后，就立馬讓開了。
看著女子瀟灑的背影，秦歲眼睛簡直都挪不開了，等到她走的沒了影子，還不肯移開視線。
南蘊回去后，連忙叫清風苑的丫鬟幫忙收拾行李。
怎么方便怎么來。
幸好當初開酒樓的時候就定下了，每兩天說一話新的故事，南蘊一口氣給了半個月的，去軍營來回也就這么多時間了。
可能還會早些回來。
南蘊想好酒樓的安排，又去自己獨立藥房找了些治療痢疾的藥材。
全部帶上。
浩浩蕩蕩地朝前院出發。
“公子，我們真要帶上王妃嗎？”青松有些不解，“我們回來時，王爺沒讓……”
秦歲手中拿著書卷，聞言抬頭笑了笑。
那笑容帶著絲甜蜜，與平常疏離的溫柔的笑完全不同。
“青松，王妃的醫術你是有目共睹的。反而是這次神醫回來，我總覺得心跳的厲害。我想，王妃跟著去會好些。”
青松想到之前，南蘊幫他家公子找到謀害他的人，還解了公子的毒，就心生感激。
“我知道了公子，”青松歉意道，“我只是害怕，帶了王妃過去，會讓王爺不滿。到時候不是害了王妃嗎？”
秦歲笑容落下。
眼神落寞地看著窗外。
是啊，現在王妃再好，也是受王爺限制的。
秦歲望著飛逝而過的鳥兒，伸手想去握，想了想，又垂下手。
自由的鳥兒……要是南蘊也是這樣，是不是會更讓他心動？
可王爺的仇恨，又什么時候能放下呢？
秦歲沒有回答青松的話，他低下頭，眼睫毛擋住了他晦澀的眼神。
青松也不繼續了，給秦歲添了杯熱茶。
微光找到窗柩，陽光正好。
南蘊走進來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美男陽光浴圖，心情都變好了。
不過，心情來得快，去的也快。
因為，她在離開王府，出發去軍營時，碰到了同樣趕過去的神醫。
朱余。
是個六十歲的老頭，胡子頭發都發白了，眼睛有些陰鷙。
“哼，真是什么人都帶！”朱余不滿道，“秦小子，你到底在想什么？”
秦歲謙和地笑了笑，“王妃也會醫術，我就想著多個人多份力。”
“你是懷疑我的能力？”朱余吹胡子瞪眼，“我回來可沒休息多久，就要聽寒小子的話，跑老遠去治病。還是那么多人的。”
“結果，你還帶別人！”朱余指了指南蘊的方向，“她是去幫忙嗎？別是幫倒忙！說是去救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游玩呢。”
陰陽怪氣的聲音飄過來。
蘇綠氣的都要去跟他干仗了。
怎么能這么說王妃！
蘇綠有些難過。
看著整整兩輛馬車的行禮，蘇綠有些氣不順。
這大部分都是小少爺的，小姐的東西少之又少。
哪個貴族出行游玩只帶兩輛馬車去？
這個老頭子也太欺負人了吧！
南蘊拍了拍蘇綠的手，沖她搖了搖頭。
隨后轉頭看向朱余，笑著道：“既然神醫這么說，那就當我去游玩吧。”
第179章
“發泄忘了就走，時間不等人，三天后正好是秦幕僚說的定時吃壞肚子的日子。”
說著，南蘊便上了馬車，完全不給朱余找茬的機會。
“嘿？！”朱余氣笑了。
什么黃毛丫頭，都敢和他犟嘴了。
而且自己不過是出去了比較長的一段時間，怎么回來后變了這么多？
不僅是府里對南蘊的態度，就連秦歲都十分尊敬她。
這讓朱余很不舒服。
他最討厭的就是南家人了！
馬車晃晃悠悠，又全速前進了兩天半，才看到軍營的邊。
這里的確更遠些，也更靠近前線戰場。
所以進入軍營的關卡就很多，隨時都要證明身份和檢查裝備。
南蘊帶的都是吃的用的，還有藥材，倒是沒有被攔下。
但是朱余居然帶了只白鴿。
南蘊有些不解，離北涼寒這么近，需要帶白鴿嗎？
按照命令，朱余是不能帶進去的。
但是他死都不配合，說什么這白鴿是他上次出去找藥材救的，很有靈性，他舍不得。
反正對著秦歲撒潑打滾，就是不讓步。
最后還是用北涼寒的身份，將他放了進去。
沒辦法，誰叫人家是神醫呢。
等南蘊終于道了軍營，正正好是第三天。
她下馬車伸了個懶腰，舒展身體，這才轉身去抱南軒墨下來。
“呵。”身后傳來嘲諷聲。
“大庭廣眾之下，不知羞恥。”
南蘊轉過身，對上朱余不屑、鄙視的眼神。
這是針對她伸懶腰了？
朱余的目光透過她，看向身后的南軒墨，眼神更加陰鷙。
“來軍營還帶個孩子，看著也傻得要命。果然是婦人心腸！”
這赤裸裸的鄙視，高昂的聲音，生怕來往巡邏的士兵聽不見。
南蘊犀利地眼神射向朱余。
說她，她忍了。
怎么又把自己的兒子拉出來說？
“沒有朱神醫慈悲，”南蘊嘴角噙著笑，聲音明亮，“過關卡的時候，還抱著只白鴿子不放呢。要不是知道朱神醫是個人，我還以為你和那畜牲是親人呢！”
南蘊語氣俏皮，可說出來的話，卻讓朱余臉色大變。
“你什么意思！”朱余咬牙切齒。
“就是字面的意思啊。”南蘊眨著眼，“朱神醫不會聽不懂吧？”
朱余目光帶著不懷好意，在她和身后的南軒墨掃蕩。
“王妃，不是所有的時候，身份都是管用的。”朱余越走越近，袖子忽的一甩。
白色的粉末撲面而來。
南蘊眼睛一凝，將南軒墨擋在身后，手中的銀針飛出。
特別準確地刺向朱余的命門。
朱余臉色微變，連忙躲閃。
就是現在！
女士的衣服，袖子更寬敞，南蘊動作利落地甩出針的同時，也將同樣顏色的白粉末甩了出去。還把朱余的，一同扇了回去。
朱余躲過去后，下意識地抬頭，直接吸入了南蘊的粉末。
短短幾瞬的交流，就讓朱余認識到，這個女人果真是不好惹的。
他甩的是讓人發高燒的毒粉，但是南蘊的，直接就是致命毒藥！
朱余覺得這個女人真是太蛇蝎心腸了。
要不是自己早早吃了解毒丸，現在倒在地上的就是他了。
但也不可否認，他拿出來的毒藥粉沒這么厲害，就是不想在軍營門口殺了南蘊。那他就算是仙醫，都難逃重罰。
“同樣的話送給你。”南蘊嘴角勾起嘲諷，“不是所有的事情，只要會醫術，就能解決的。”
“朱神醫，活的這么老了，還是要動點腦子的。”
南蘊斜睨了朱余一眼，就朝前面走去。
青松跟著，帶她去住的地方。
朱余站在原地，臉色難看。
而秦歲，已經帶著消息去請北涼寒了。
“你說什么？”北涼寒疲憊地坐在軍帳中，眼睛帶著疑惑，“你帶了南蘊過來？！”
他沒有幻聽吧？
怎么會將那個女人帶來？
北涼寒皺了皺眉。
秦歲表情認真，“我覺得王妃醫術好，就一并請來了。”
北涼寒臭著臉，不說話。
秦歲想了想，接著道：“王爺，我覺得朱神醫這次回來，好像有些不一樣了。您，要不要查一查？”
北涼寒眼皮掀起來，“有問題？”
那的確是得仔細查了。
說起來，這朱神醫是半路出來跟了他的。
而且，看著無欲無求，就是酷愛草藥，一切他沒見過的。
所以才會每年都有半年時間不在王府，因為他出去找草藥了啊。
在秦歲和朱余之間選擇，北涼寒自然會選擇自己培養出來的人了。
“既然要查，就把他隱瞞了這么多年的身份背景，一起查出來吧。”北涼寒揉了揉眉心。
秦歲領命。
走出軍帳的時候，停下腳步。
試探性地朝北涼寒問道：“王爺，那王妃是單獨找個住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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