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的她,怯懦懦的,眼神有些漂浮,有惶恐,也有對家的期待。

當他看見突然間出現在自己面前,那個黑袖矮小的身影時,心里的第一印象便是,這個丫頭為什么這么丑?

她是自己的妹妹嗎?

為什么長得一點也不像父親母親。

他并沒有把顧若溪當成是妹妹,反而覺得,有顧若溪的存在,叫他在外面那些公子哥面前丟人了。

所以他厭惡她,捉弄她,甚至總是打罵她。

可是,顧若溪就像是不知疲倦,不知羞恥一般,即便他那么對待她,她都不離開,反而更加牢牢地貼上來關心他,溫暖他。

顧北宣突然間想起,那是一個深秋,他不想學習,逃課和學堂里的公子們跑出去玩耍。

不知道過了多久,顧若溪找到他的時候,他跑得滿頭大汗,連后背都被汗水浸濕了。

那時候黑黢黢且只有他胸口高的小五,拿著手帕,努力踮起腳尖為他擦去額頭的汗水。

在她的眼里,沒有半點嫌棄,將他臉上的汗水擦去后,便將手帕放在了自己的懷里,嘴里還不斷地嘮叨著。

“三哥,你怎么又跑出來了?要是被父親母親知道了,肯定又要打你板子啊!”

“三哥,你的衣服怎么都被打濕了,快點跟我回家換身衣服,深秋天氣涼,免得著涼受了風寒啊!”

“三哥,我給你做了你最喜歡吃的杏仁餅,等回去后,我給你拿過去。”

“三哥,你對榛子糕過敏,以后可不能碰那東西,不然你會很難受的。”

……

可他是如何對她的呢?

因為顧若溪那個時候,長得并不漂亮,而且還很黝黑瘦小,和他逃學的幾個公子們也對她一臉嫌棄,還對他諷刺:顧北宣,這就是你那鄉下的妹妹啊?長得可真丑,還這么能嘮叨!要我我可受不了。

聽見這些話,也不知道是不是顧北宣的自尊心在作祟,不領情顧若溪也就罷了,甚至還一掌狠狠地把顧若溪推倒在地。

惡言惡語的開口:“顧若溪!老子不要你管,我就算是在外面凍死,也用不著你來關心,也不看看你長得怎么樣,就出來給我丟人!”

“趕緊滾,別他娘的來煩我,你做的那些吃的,知不知道有多難吃,就算是喂豬,豬都嫌棄!”

“顧若溪,你怎么這么煩啊!知不知道自己有多討厭人!”

“顧若溪,想要讓我把你當妹妹來看待,想都不要想,下輩子都不可能!”

回憶著曾經的過往,顧北宣的心臟瞬間抽痛。

他突然間好像感受到了,當初他傷害顧若溪時,她心中的痛苦。

從心臟到小腹傳來的那種酸麻感。還有一種如鯁在喉,酸酸的說不出話的感覺,很難受,也很令人窒息。

顧北宣突然間凄慘地笑了,想來當初,他的五妹妹,心中也如他一樣,心痛到窒息吧。

如果他當初對顧若溪的態度好一點,也把她當成自己妹妹來看待,是不是現在,他們之間的關系,就不會這樣了呢?

可惜沒有如果。

視線里那個笑起來很甜美,眉眼彎彎,早已經不再是小時候那個黑黢黢瘦弱的女孩消失了。

她明明還在,可是顧北宣卻覺得,她再也不會像從前那樣對他笑了。

她也不會時時刻刻關心他這個三哥哥了。

當寒王府的大門徹底關上時。

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像是突然之間,被抽走了所有力氣,整個人撲通一下摔倒在地上。

門口,暗祁負手而立,冷冷的視線看著顧北宣。

見他摔倒,也并不打算上前去扶。

當初,這個顧北宣對待他們王妃娘娘可以說是最狠的,王妃身上幾乎全部的傷痕和痛楚,都來源于顧北宣。

現在看到他這幅樣子,暗祁只感覺大快人心。

甚至為他們王妃感覺到了一絲復仇的快感。

不過暗祁心里還是感慨,雖然顧家三公子對王妃娘娘最不好,但也是最先恢復視覺的。

讓他第一個感受到失去王妃娘娘的痛,也算得上是對他最狠的懲罰了。

就是不知道,丞相府的其他幾位,什么時候能突然間良心發現,也來感受感受這種刻骨銘心失去的痛呢?

丞相府。

傍晚,顧北辰和顧若婷是被京兆尹府的人抬回來的。

畢竟是丞相府的人,他們也不敢真的把人關進大牢里,打一頓便只好給放了回來。

安氏見狀,眼眶瞬間變紅,站在后面哭哭啼啼的不敢上前:“這……這是怎么回事兒啊!”

“我的婷兒啊,還有辰兒,這是誰干的!”

“快,還不快去請大夫過來啊!想要疼死我的婷兒嗎!”

整個丞相府徹底的亂套了。

聽見動靜趕過來的顧丞相一看到自己的兒子女兒下半身都被血給染紅了,心里也頓時咯噔了一下。

見來的衙役還沒走,顧震天轉眼憤怒地瞪著,隨即沉聲質問的開口:“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誰干的!”

衙役也被顧丞相的氣勢嚇了一跳,隨即磕磕絆絆地將白天發生的事情,和顧家的人說了個大概。

聽完衙役的話,顧丞相一家的臉色紛紛變得難看了不少。

沒多久。

十多個大夫便被丞相府的人從被窩里薅了出來,趕到了丞相府。

因為顧若婷是個大姑娘,受傷的位置比較特殊,所以除了大夫和婢女,其他人都站在了門外等著。

顧北辰的傷勢也不輕,被打了將近一百五十大板,早已經痛得昏死了過去。

看著眼前這副景象,老二顧北洛眼底猩紅,將桌子上的茶盞恨恨地掃在了地上。

“瘋了瘋了!顧若溪這個死女人,她簡直就是瘋了啊!災星,她憑什么這么對待讓婷兒,我現在就去寒王府找她!說什么也要為婷兒出了這口氣!”

顧北洛滿臉盛著怒意,脖頸上的青筋凸起,死死地攥緊拳頭,便朝著桌上重重地來了一拳。

可見,他此時心里是有多么的憤怒!

他剛看到婷兒被衙役抬著進入丞相府,得知她竟然被打了一百板子,心都要痛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