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成為圣人是一種什么體驗? > 第四百二十七章 定盟與掙扎的棋子
    老君的贊嘆在耳畔回蕩。

    通天教主的心神,卻已沉入了另外一方天地所看的《西游記》。

    那故事中的美猴王,此刻就在手心。

    “齊天大圣……”通天教主呵呵的在道心之中笑了笑:“確實有我截教風采呢!”

    放肆桀驁、踏碎凌霄。

    寧折不彎,不為所動。

    但在哂笑之余,通天教主的心,卻沉入谷底。

    他自是知道,取經路上的種種是什么意思?

    更加明白,那西游記中的美猴王的結局意味著什么?

    齊天大圣,終于成了斗戰勝佛。。

    匍匐在佛陀之前。

    西牛賀洲,成了‘不貪不殺,養氣潛靈,雖無上真,人人固壽’的圣地。

    而南瞻部洲這道祖道場,三界核心,卻異化成了‘貪淫樂禍,多殺多,正所謂口舌兇場,是非惡海’的墮落之地。

    西游記映照的未來,讓人不寒而栗。

    但通天教主想的卻是:“《西游記》所描述的未來……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教束手。

    西方獨尊。

    這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哪怕是沒有徐吉,也不可能發生。

    只要他,截教教主,靈寶天尊一息尚存,就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出現。

    因為,南瞻部洲是道祖道場所在。

    誰敢褻瀆?就是與他為敵。

    而且這種程度的褻瀆,已經涉及到了底線。

    已經有了足夠的請出‘混元拂塵’的理由了。

    除非……

    “我已不存三界!”通天教主想著。

    但這不可能。

    圣人不死不滅,無災無劫,練就混元。

    天地之中,不存在可以滅殺圣人的東西。

    哪怕道祖也不行。

    “我那時已超脫?”通天教主又想,旋即就否定了。

    雖然不知道超脫之后,到底如何?

    但,通天教主明白,若他已超脫,那就更沒有人敢如此這般羞辱南瞻部洲與他的門人弟子了。

    所以,答案只有一個。

    “我也參與其中……”通天教主在心中悠悠一嘆。

    是啊!

    西游記的劇情,只有身為截教教主的他也參與其中,并且是一方操盤者,才能上演的啊!

    不僅如此!

    通天教主看向女媧圣人,也看向老君。

    他知道的。

    這兩位也肯定參與其中。

    元始亦然!

    只有如此,西游的故事才會合理!

    也就是說,若西游記的故事,確實是某個未來的可能。

    那么,那個未來意味著,諸圣都已經站到了一起,來共同面對一個共同的問題。

    就像昔年, 諸圣聯手封印了鳴條。

    那么問題來了。

    是什么問題, 讓諸圣都不得不站到一起來共同應對?

    又是怎樣的困難, 迫使玄門低頭,認可了西方的超然地位?

    通天教主不知道。

    但他明白,只有一個可能。

    道統出問題了!

    南瞻部洲出問題了!

    人族出問題了!

    只有如此, 也唯有如此,才能讓諸圣聯手, 才能叫玄門讓步, 讓他低頭。

    如此想著, 通天教主的道心,便開始翻江倒海起來。

    無數事情, 無數念頭,都在浮沉、翻滾、涌動。

    徐吉那方天地的歷史書仿佛在翻頁。

    西游記的故事在閃回。

    洪荒的曾經,也在閃耀。

    過去種種, 未來種種, 彼此交織。

    “師兄!”通天教主看向老君的臉。

    那張除了圣人, 無人可以描述的臉。

    陰陽生滅于肌膚紋理之間。

    太極八卦, 顯化于那花白的須發之中。

    一雙眸子之中,流動著陰陽魚。

    其形態卻始終處于青年與老年的疊加之中。

    其容貌更是千變萬化, 不可一一敘述。

    這就是圣人眼中的圣人。

    完全的大道化身。

    圣人無常心,圣人無常態,圣人無常貌。

    每一個圣人, 都可以隨時變化成任意之物。

    他們可以是高山,也可以是大海。

    可以是青年, 也可以老年。

    可以是男子,也可以是婦人。

    你見到的圣人, 永遠是你心中最想象的那個形態。

    只有圣人,才能看到另外一位圣人的真實形態。

    那純粹由道統和道果塑造的大道之身。

    譬如此刻, 通天教主所見的老君。

    便是上善若水,寧靜悠然之態。

    而在千年前,通天教主于大劫之中所見的老君,卻是暴風驟雨,卷起千層浪。

    直視著老君的真實。

    通天教主緩緩開口:“昔年,封神劫中,師兄言及吾之門人的話語, 請師兄收回!”

    老君微微一笑,他自然聽得出通天教主的言外之意。

    收回,就依然是師兄。

    不收回,就是道兄。

    他微微頷首:“可!”

    收回, 沒有問題。

    過去雖然不可逆,但可以粉飾。

    就如人皇會元的種種,如今,還有幾分真實?

    那鳴條的前因后果,又有幾人真正記得?

    對圣人來說,修改、粉飾過去,不過舉手之勞。

    通天教主點點頭:“那就有勞師兄了!”

    老君點點頭,他明白,通天這么一說,就意味著他同意了。

    女媧圣人在旁,也看得歡喜,于是道:“往后妖族之事,就有勞二位師兄!”

    “不敢!”通天教主和老君同時說道:“師妹盡管放心!”

    三位圣人雖未明說。

    但事實上,卻已經同意了聯盟。

    這也是圣人們的默契。

    于圣人而言,除了天道誓言和紫霄宮外,已經沒有能約束他們的東西了。

    但,不會有圣人,對天道起誓一定如何如何。

    也沒有人能讓一位圣人對天道起誓。

    尤其是西方二圣,以宏愿證道之后,就更沒有這個可能了。

    而紫霄宮,除大劫之初出現外,其他時間,都游離在三界之外,居于大道之中。

    ……

    西方凈土深處,靈臺方寸山之中。

    古剎之內,佛陀的木魚之聲,連綿不絕。

    “本會元,燃燈佛祖定然入滅!”有聲音從古剎外傳來。

    “師兄屆時就將轉世西牛賀洲,為現在佛……”

    “貧道在此提前道喜了!”

    佛陀不語,只是依舊敲著木魚。

    “師兄就不擔心嗎?”門外之人的低語,卻沒有停止。

    “昔年大師伯帶走您……”

    “自然,也能從這西方凈土,將您帶回去!”

    佛陀終于放下了手中之事。

    他看向門外的人。

    寶相莊嚴,吉祥喜慶,智慧天成。

    普賢菩薩!

    “這與貧僧何干?”佛陀淡淡的說著,一時,佛音滾滾,莊嚴肅穆,神圣非常。

    “師兄還不知道?”普賢菩薩顯化到佛陀之前,稽首而拜:“此時此刻,大師伯正在太素天……”

    “圣人娘娘和師叔都在……”

    “師兄……”菩薩再拜:“您說,若是師叔知曉您早在誅仙陣前,就已經暗中與大師伯傳書了……”

    “以師叔的脾氣,即使是在這凈土,在這靈臺方寸山,青萍劍是否會斬出?”

    佛陀的頭顱,搖晃了一下,一雙金色的眸子,看向了普賢。

    瞳孔之中的卍字,緩緩轉動。

    巨大的佛掌,在悄然中,罩住了普賢的金身。

    如來神掌!

    “師兄生氣了?”普賢卻是不慌不忙:“還是害怕了呢?”

    “背叛師門,欺師滅祖……”

    “長耳定光仙,已經灰飛煙滅!”

    “毗盧仙,惶恐不可終日!”

    “那么,泄露了誅仙陣機密和萬仙陣布置的您……又該如何承受來自圣人的滔天怒火?”

    “師兄當然知道的……師叔的脾氣,并不好!”

    佛陀沒有接話,也沒有答話。

    只是將巨掌罩下,如同捏死一只螻蟻一般,將面前的菩薩金身捏碎。

    無數金粉,簌簌而下,布滿古剎。

    只是一具應身而已。

    但佛陀的金身,卻不可避免的出現了一點裂縫。

    那已經沉寂千年,不可動搖的禪心,因而有了一絲破綻。

    佛陀抬起頭,神色堅毅。

    那絲破綻迅速被無窮智慧彌補。

    既已選擇如此,既已如此抉擇。

    那么,就該落子無悔。

    禪心圓潤,晶瑩剔透,佛心慈悲,道心堅定。

    只是……

    這木魚聲聲,為何那么像極了昔日碧游宮中的撥浪鼓?

    咚咚咚……咚咚咚……

    恩師的身影,猶如一座大山,倒映在彼岸。

    佛陀忍不住合十:“善哉!善哉!”

    “過去種種譬如昨日死!”

    多寶已經死了啊!

    在低頭的那一刻就已經死了。

    在害怕和恐懼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

    在佛號中,在木魚聲中,佛陀的金身,無比神圣,無比肅穆,無比莊嚴。

    在誅仙陣前,在目睹了三宵的敗亡后。

    他就已經覺悟了。

    那種被人扼住了命運咽喉。

    那種任人魚肉和任人宰割的命運。

    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是……

    主宰三界!

    他不甘心以多寶的身份與金靈等人一同赴死。

    更不甘心,落入封神榜,為人奴役。

    他不愿為芻狗。

    ……

    晉公重耳,望著巍峨的昆侖道宮。

    出入皆仙人,長生在此時。

    耳畔,卻依舊回蕩著圣人老爺的法旨。

    “周統將終,承運起命,在乎于汝!”

    手中的打神鞭,沉甸甸的,猶如泰山。

    重耳的神色,卻黯淡的猶如漆黑的夜晚。

    再建道統!

    這個過去,可能讓他欣喜若狂的使命,在此時卻讓他毛骨悚然。

    因為,他已今非昔比。

    “難怪,當年的桓公,從昆侖回國后,便一蹶不振……”

    “能讓一代王者,就此墮落……”

    “根源原來在此!”

    重耳想著,也嘆息著。

    但,他有選擇的余地嗎?

    沒有!

    他已經老了。

    垂垂老矣!

    又與闡教道統因果太深!

    一如昔年的桓公!

    他終于明白,為什么是桓公?

    因為桓公夠老!

    他也終于明白,為什么是自己?

    因為他夠老!

    死亡之前,人人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