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回來啦!”
虞煊今天的打扮清新隨性。
蓬松的長發散在肩頭背脊,妝容精致不招搖,櫻唇一點恰到好處。
她身上關于明星、老板的標簽好像被收起來了,只剩下一種身份:這個家里的姐姐。
虞煊端著一盤沙拉探頭望向門廊,喜悅于弟弟的如期回歸。
一同探頭望過來的,還有倒掛在墻上、與姐姐頭頂對頭頂的喜魔分身,正嬉皮笑臉地朝姜潛眨眼睛。
順著喜魔分身往上,怒魔分身將整張臉嵌在天花板里,瞠目俯瞰整個房子。
哀魔分身從姜潛房間的門縫里探出幾只觸手,姜潛有理由相信,它在以某種匪夷所思的方式跟自己打招呼。
蹲在柜子上的惡之魔正在把自己藏在花瓶里。
欲魔分身在空氣中游來游去……
姜潛當下都點恍惚:
這個是我家嗎?打擾了吧!
“哎呀阿潛,怎么剛從治安署出來,就濕身了呢?”
虞煊把沙拉盤隨手擱置在室內吧臺上,滿眼關切地走近弟弟,順便接過他手里的旅行包。
“我說我剛才見義勇為、拯救落水少女你信嗎?”
“信……才有鬼~不要把自己失足落水的事跡美化得那么冠冕堂皇,”虞煊說著,轉身拎走東西,然后扭著小腰走向浴室,“快點先來洗澡!”
“你覺得我是個廢物么?”姜潛換了拖鞋,揉著濕漉漉的頭發進門。
無視掉一群竊竊私語的家伙,和客廳里的老佛爺、廚房的姑媽都問了好,才在虞煊的催促下進浴室清洗。
吹干頭發、換好衣服。
姜潛一身清爽地出現在餐廳,一家十一口整整齊齊坐在餐桌前。
如果算上那七個圍觀群眾的話……
“阿潛,這是姑媽最新研制的蔥爆車厘子,來,快嘗嘗!”
你不知道這兩個東西抱在一起能直接把人送走嗎……姜潛盯著澆在自己碗里那一坨青紫色淤泥,咽了下口水:“光看著我都流口水了。”
“那你還等什么呢?”
“在它與我的味蕾糾纏之前,充分感受它與眾不同的顏值和鮮香。”
“哦……”
“聽他吹吧!說得好像多懂美食一樣~”虞煊毫不客氣地將勺子插進弟弟碗里,把青紫色淤泥連同被浸染的米飯一起舀走,并在姜潛驚訝的目光下,送進嘴里。
漂亮的下頜線,隨著咀嚼動作小幅度舒張和收攏。
“嗯……蔥葉的辛辣與車厘子的酸甜充分結合,形成了一種酸澀與甜辣交織轉化的奇妙體驗……火有點兒大了。”虞煊一邊認真咀嚼,一邊發表自己的點評。
看著姐姐淡定嘗毒,一本正經邊胡言亂語的樣子,姜潛內心肅然起敬。
姑媽顯然被姐姐忽悠住了,熱切追問:“嗯嗯,我也覺得火好像大了,你看除此之外,姑媽還有什么要改進的嗎?”
“沒了,這道菜已趨近于無敵,可以開辟新菜品了~”虞煊愉快地建議道。
然后她轉向姜潛,把桌上的排骨、燉魚、煎蛋等常規菜品堆疊在弟弟碗里,和顏悅色:“你剛從山里回來,先吃點家常菜墊墊底吧。”
這是我姐嗎?今天不太對啊……
“看什么?”
“你今天不太對勁。”姜潛直言。
“哪里?”
“作為長姐的囂張氣焰不見了。”
“……”
“誒?有了有了,就這個。”
“都給我拿起筷子好好吃飯!”一直沉默不語的老佛爺突然發威,虞煊和姑媽一人挨了一筷子!
“你!好好吃飯,我看你動一下你弟試試?還有你,把這盤子東西撤下去!那水果和蔥能攪和在一起嗎?瞎鼓搗!”
虞煊和姑媽立馬老實了,乖乖滴頭吃飯。
尤其是虞煊,還裝作很委屈的樣子,向姜潛投來幽怨的小眼神兒。
這讓姜潛有點好笑。
可能年齡會削弱一個人的銳氣吧,虞煊小時候可不是這么好說話的。
坦白講,小時候的姜潛有點“怕”這個姐姐。
這種怕無關恐懼,而是一種“忌憚”,那意味著如果不慎招惹了這個女人,他接下來的日子會很不好過。
那時候的虞煊剛從福利院被接回姜家,姜潛也剛被確診為情感障礙。
那時候,他嫉妒虞煊,就算不是這個家的血親,也可以憑借她的漂亮和七巧玲瓏心博得家里人的喜愛。
就連討厭的姜揚也接納了她。
姜潛開始暗地里找虞煊的麻煩,但每次都精準地被家人或姜揚發現,每次的結果都是他作繭自縛。
而虞煊呢?假裝什么事也沒發生過一樣,照例跟他姐弟相稱,明里暗里,滴水不漏。
但她眼睛里偶爾折射出的、一種對失敗者的悲憫,卻讓姜潛感到芒刺在背。
這比直接揍他更難受。
后來姜潛倒是長記性,不去招惹虞煊了,他被學校停課了……
在某次與同學的沖突中,他下手太重,學生家長找到了學校,逼著學校給說法,逼得唐老師拉下面子一個個上門求校領導,又親自跟學生家長賠禮道歉,才算保住他的學籍不被開除。
但姜潛并不認知自己的錯誤,他能夠預判自己所遭受的一切,卻不以為然。
當時,虞煊也是用那種悲憫的眼神看著他,對他說了一番完全影響他行為決策的話:
“你完全可以自行其是,去觸碰所有規則的底線,搞臭自己的名聲。”
“反正用不了多久,這個家就罩不住你了。”
“想想吧,你的吃穿用度,你睡覺的地方,你今天還可以像個小王子一樣在這玩兒你的蟲子……但馬上,這些全都不屬于你了。”
年幼的虞煊容顏初具,她穿著樸素的衣裙,像個天真善良的灰姑娘一樣,淡淡微笑著站在弟弟身前,和他講道理:
“想想我繼承姜家全部家產時的樣子,你也不愿意下次見面時,是在垃圾堆前向我乞討吧?”
……
“奶奶,我最近可能會出差會比較多,先跟您報備一聲啊~”
飯桌前,虞煊正殷切地給老佛爺碗里填湯,還很貼心地幫老人家把眼鏡后散下來的銀絲挽向耳后。
姜潛的思緒迅速拉回,心想這些年虞煊變化也挺大的。
已經從假裝融入這個家,到真的像這個家庭里的一員了……
對他,也跟親姐姐沒兩樣。
但又似乎,和親姐姐不太一樣……
“又出差?”老佛爺明顯不高興,臉上的皺紋都堆起來了。
“唔,盡量多在家!”虞煊開始顧左右而言他。
“掙那么多錢干什么?一家人多在一起吃吃飯、聊聊天,就很好了。一家人子能聚在一起,越來越不容易了。”老佛爺接過湯碗,自顧自感嘆。
這讓桌上的氛圍忽然變得有點低沉。
幸好我的工作是留在津平……姜潛這時仿佛不經意間提起:“奶奶,我找到實習單位了,本地的,明天就要去報道,也跟您報備一下。”
“什么?”姑媽先激動起來,“阿潛可以啊!你這才大二,就找到實習單位啦?”
“是哪里啊?”虞煊也好奇地問。
老佛爺則漫不經心地抬起眼皮,等孫子自己坦白。
“萬眾集團,津平分公司。”
“?!”姑媽頓時驚訝得掩住臉頰,神情狂喜,“大公司啊!你那個專業不是很難找到工作的嗎?哎喲,可真行……”
“厲害厲害~不愧是我弟!”虞煊臉上蕩漾起驕傲又自戀的笑容,關切地湊近問道,“做什么工作呀?”
“額,實習生嘛,肯定做不到特別尖端的工作,看領導安排吧。”
“也不錯嘛,”說著,美麗的姐姐敞開胸懷,“來,賞你一個鼓勵的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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