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志潔收下了那份錄音資料，盡管她覺得在那份資料中不會找到更多有價值的東西。馬修給她的錄音等同于佳美醫院給她的視頻，這些東西都是經過篩選和處理的，即便他們找到了處理痕跡，也沒辦法讓對方交出原版。
在何媛案中，他們顯得相當被動。
梁志潔這邊進展不大，李飛那邊則是開啟了聽鬼故事模式。
“何媛是在2019年11月19號入院的，主要表現為見鬼？”李飛看著手中的就診記錄：“把她送來榮康醫院治療的是她的哥哥？那她哥哥有沒有說她是因為什么見的鬼？”
“說是說了，但我覺得這個理由不可信。”胖乎乎的醫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何媛的哥哥說她在整形醫院接受過假體移植手術，這個所謂的移植手術指的是假體隆胸術，是通過手術的方式將適合患者胸廓類型的假體材料放置在胸部的方法，切口有很多種，可根據患者的具體基礎條件來選擇。病人何媛做過兩次同類型的手術。第一次是自體脂肪移植，第二次是假體，這兩個手術的間隔時間非常短，以至于患者在第二次手術后出現了不良反應。”
“不良反應？”
“是手術都會有不良反應。”醫生低頭，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這個反應根據個人體質不同有大有小，何媛屬于反應比較大的。她不僅出現了局部感染，還出現了感覺障礙，慢性疼痛，假體移位等等，再加上她的鼻子在同一時期出現了問題，導致她精神壓力過大，出現了類似見鬼的幻覺。”
“精神障礙？”李飛脫口而出。
“算是吧！”醫生繼續推眼鏡：“關于何媛見鬼的這個病因是很復雜的，有可能是精神紊亂，有可能是壓力過大引起的神經衰弱，也有可能是精神分裂癥。當然，我這么說，你可能覺得我不是很專業，我作為一名醫生，居然用了可能以及有可能這個詞兒，可如果你是精神科的醫生你就會明白，精神類疾病是很難判斷的，而且成因復雜，都不是單一的病因和病癥。”
“我了解，就跟抑郁癥一樣，連患者本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的。”
“您能理解就好，像我們這樣的大夫往往不被人理解，很多病人尤其是他們的家屬，容易將我們醫生神化，覺得把病人送到我們這里來了，我們就有義務和責任把她治好。我們的確是有這個義務和責任，但我們不是神仙，就算是神仙，也治不了這里跟這里的病。”
醫生先是指了指自己的頭，跟著指了指自己的心。
“關于何媛的治療，我們是從兩方面進行的。一方面是排除她的精神壓力，另外一方面是藥物治療，通過藥物改善她的恐懼和焦慮。她在我們這里住了半年，效果還不錯。”
“是誰接她出院的？出院前她的精神狀態如何？”
“送她的跟接她的都是同一個人，都是她哥。像這種精神類疾病是沒有辦法徹底治愈的，因為這個病能否被徹底至于的關鍵不在醫院，不在醫生，而在于患者自己。患者自己想通了，想明白了，不再恐懼和害怕，走出自己的執念了，她就痊愈了。反之，她這個病情會一直反復，甚至是越來越厲害。”
醫生繼續推眼鏡：“何媛從我們這里走的時候還好，精神狀態還算穩定，我們曾建議她的家屬讓她再多留院觀察一段時間，結果被她的家屬認為我們是想多賺錢，愣是把人給接出去了。這個何媛是出事兒的吧？您剛說您是刑警，她該不是把人當成鬼給殺了吧？”
醫生這話一出，李飛直接把眼睛瞇了起來。
“把人當成鬼給殺了？她在住院期間有過這種反應嗎？”
“有！”醫生推著眼鏡框：“何媛的病癥很特殊，曾把我們的一名護理人員當成是向她索命的鬼。好在，我們是特殊型醫院，針對于這種病人有一定的防范措施，沒造成什么大的人身傷害。”
“她說的這個鬼跟她做得手術有關，作為她的主治醫生，您知道她這個所謂的鬼指的是什么嗎？”李飛湊近醫生：“我的意思是……她害怕的是那種虛無縹緲的鬼，還是有具體指向的活著的，或者是曾經活著的人。”
“這個……”醫生猶豫了一下，讓護士取來一個優盤，“我不太好說，您還是自己看吧。”
畫面中有三個人，何媛，何媛的堂兄以及何媛的主治醫生，在畫面之外還有一個人，就是負責拍攝這段畫面的。
此人的拍攝技術一般，從畫質來看，應該是用手機拍的。
畫面中何媛穿得那身衣裳李飛很熟悉，就是在佳美醫院提供的那份監控資料中看到的那套。看了下時間，應該是同一天拍攝的，只不過一個是在佳美醫院，一個是在榮康醫院。從時間上推算，何媛是在被佳美醫院的那兩個保安架出去之后直接送到了榮康醫院。
畫面中，何媛的情緒仍有些激動。
“我沒有病，我說得都是真的，就是她們害我的，是她們把死人的東西給我用，害我被鬼纏上。你們要是不信可以去查，我知道那個鬼是誰，我也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她是被佳美醫院給害死的，我是第二個。”
何媛一臉恐懼，絮絮叨叨。
突然，何媛轉過身，看向身后的那面墻壁，兩側肩膀開始微微抖動。
“你們看，她就站在那里，穿著白上衣，黑褲子。”
何媛歪著頭，手臂緩緩抬起，指向對面的那堵墻。
“她叫陳怡，32歲，是一月份到佳美醫院做得整形手術。”何媛的那個表情，好像真的是在跟什么人對話：“她做得是兩側腋下切口，用得也是她們說的進口假體。手術進行了三個小時，是從中午的十一點半開始的。她沒有從手術臺上下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因為什么死的。”
何媛低頭看著自己，“她說她老公跟佳美醫院達成了協議，醫院賠了她老公一筆錢，卻在她下葬前，將她的假體取了出來。她說那對兒假體在我身上，她說那是屬于她的，是她花了十幾萬買的，她讓我還給她。”
何媛的面部表情開始扭曲，四肢也呈現出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她很痛苦，但發出的卻是那種隱忍的嘶吼聲，就好像在她的身體里真的住著兩個靈魂，而那兩個靈魂正在相互撕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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