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到暗沙城。
讓呂仲得以松一口氣的是，此處依舊平靜。
不過，表面的平靜之下。
是湍急的漩渦。
他能感覺到，暗沙城底下涌動的暗潮。
說明黯影眷屬早已經侵入此處，此刻城中已不知混入了多少奸細，而且依照黯影眷屬的能力，說不定還在轉化他人，不斷擴大己方的數量。
若無人察覺，就是病毒式蔓延。
照此情況，暗沙城定要失守。
一想到這里，呂仲不由加快了速度。
北云軍府。
早有陰云籠罩，并彌漫著一股恐慌情緒。
城中現況，瞞不過聰明人。
很快，呂仲便見到了北云軍主云奴。
“你來了。”
云奴站在書案前，抬頭將視線從沙盤上移開，聲音和緩道：
“怎么，來找我有事？”
呂仲能感受到，她聲音中的疲憊，能叫一名合體修士出現如此狀態，可見此次并非小事。看來稍有不慎，北云軍就真要從這世間除名。
隨后，他將自己所見所聞，及黯影眷屬的能力，一一道出。
“看來事情比我想象的還要棘手。”云奴柳眉一皺，尤其是聽到后面，更是神色微變，這可是她之前未知曉的情報，而這事關北云軍存亡。
云奴目光落在沙盤上，目中閃過驚色。
“不行，部署要調整！”
“這里，還有這里，以及......統統都要調整。”
對之前的計劃，近乎于全盤推倒。
一番推演，她才最終確定新的計劃。
做完這些之后，云奴長舒一口氣，輕松笑道：“這一次，還得多虧了我的行軍司馬，若不是有你提供的新情報，只怕這一次就要出大亂子。”
她此言并非亂語。
身為合體期修士，云奴見識過黯影眷屬那種能力的破壞性，尤其是沒有防備的情況下，幾乎是毀滅性的災難。
但若提前知曉，情況則又完全不同。
仙修有太多的辦法，可以針對或化解。
“總而言之，這次都是多虧了你！”
“這是司馬的分內之事，軍主不必如此謬贊！”呂仲一臉謙虛。
見情報能幫上忙，他心中也是一陣輕松。
曾朝夕相處幾十年，若北云軍因黯影眷屬大量死傷，自己的情緒要說不受影響，那定然是不可能之事。
總歸會留下些印跡。
“若我沒記錯，百年之期就要到了。”
想到這里，云奴一臉惋惜狀，想到再有十四年，這位行軍司馬就要離開，不由再次挽留呂仲。
“難道你就不能留下？若是缺資源，我這里雖然不多，但也能滿足你的修行，至少到煉虛圓滿之前，絕對沒有問題。”
“恕難從命！”呂仲依舊婉拒。
事實上，云奴曾不止一次，想要挽留于他。
可每一次，呂仲選擇了拒絕。
過去的八十六年，在與諸惡交戰的過程中，他積累了不少天元，早已是沒有留下的必要。至于靈石方面，也通過山河洞天的出產，將缺口彌補填充。
北云軍對呂仲而言，實在沒有半分吸引力。
“唉，那就祝你道途順利！”
云奴搖搖頭，心情很快平復下來，神色一斂說道：“如今黯影滲透，縱觀整個北云軍，我想我身邊除了素心，唯一能相信的人，便也只有你了。”
“現在，我這里有一件事關重大之事，要交予你去完成。”
“北云軍能否撐過這次，恐怕就只能看你了！”
“請軍主盡管吩咐！”
呂仲抱拳，平靜應道。
隨即，云奴拈起桌上白玉筆，唰唰寫出大片字跡。
“這是一份名單，我要你替我除去他們，在黯影滲透的現在，這些人都成了不穩定因素，若不設法解決，北云軍都將無絲毫勝算可言。”
呂仲接過一看，不禁動容。
只見上面所列之人，開頭的近三十人名單，居然全都注明是黯影眷屬。這說明北云軍主的確名不虛傳，哪怕黯影行動隱秘，也未能瞞過她的眼睛。
繼續往下看，他頓時瞳孔一縮。
接下來洋洋灑灑數百人，無一不是北云軍各要職修士。
相當一部分人，更是軍中運轉的重要節點。一旦將之除去，北云軍不說癱瘓，至少也要停滯好一段時間。
將此事交予自己。
呂仲不禁暗想，這位北云軍主還真是個無情之人。
不過這似乎也不錯。
一想到這里，他表面神色不見變化，卻在心中暗笑起來。
察覺到呂仲的表情變化，云奴嘆了口氣。
“本來，這事該由我來進行，不該假他人之手......不若這樣如何，權當做是你我的一次交易，只要你能完成此任務，剩下的時間便一筆勾銷。”
聽到這話，呂仲面色變幻。
他自然清楚，斬殺這些人的后果是什么。在沒有確鑿證據的情況下，背負上背叛同袍的罵名還在其次，更主要是可能濫殺無辜。
可如果不動手，則北云軍必敗無疑。
屆時，一旦被這些奸細引動，就算是合體期修士，也難有回天之力。
“還好，我有灰霧空間。”
呂仲想到這里，心中已然有了注意。
另一邊，見呂仲遲遲不下決定，云奴再次開口：“以我云奴之名，我可以保證在此戰結束后，定會還金光道友公道。”
“好，一言為定。”呂仲應道。
見他答應，云奴也是松了一口氣。
但同時，二人間也仿佛多了層隔閡，再無先前的關系融洽。
“金光道友，說實話現在我突然很想知道，你現在心中是如何評價我？”云奴這時苦笑一聲，目光灼灼地望著呂仲，想要尋求答案。
“評價不敢當，軍主此舉只是為守護北云軍，談不上對與錯。”
數十年前，呂仲自加入北云軍后，除了日常的征戰修煉外，暗地里也沒忘了派出化身，悄悄對這位弱女子一般的合體期修士，悄悄展開調查。
結果令人驚訝，面前這位北云軍主的崛起，竟是一傳奇故事。
若不是有場景回溯，可以追溯被刻意掩蓋的歷史，呂仲哪能得知云奴中的“奴”之一字，是來自于她往昔為奴的一段經歷。
奴婢餞行主人之心愿，一生只為守護北云軍。
乍一聽，荒謬之極。
可偏偏的，這就是事實真相。
光陰荏苒數萬年。
憑著這一執念，云奴竟一步步成長，直至合體期修為。
對呂仲給出的回答，云奴只是微微一笑。
“數萬年了，盡管期盼許久，但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回答，可這就是我想要的！多謝你，我的行軍司馬。”
呂仲未再言，只是拱手告辭。
踏出殿門，呂仲此刻也是一身輕松，回首望了一眼殿中人，后者也朝這邊微微頷首，投來鼓勵般的眼神，這才大跨步朝前方走去。
剛走出不久，就有一和善修士迎面走來。
“陳司馬，下官昨日得了一異寶，可否今晚賞臉一......”
未等他把話說完，就見得雷光一閃。
剎那間，身首分離。
一元嬰驚慌逃出，滿臉的不可思議，卻未爭辯分毫，仿佛一切本該如此。轉身就要遁走逃離。可直到這時他才發現，周圍空間早已經被禁錮。
呂仲一手托舉青冥禁瓶，一手持引雷針，快步朝元嬰逼近。
手下毫不留情，一劍斬成齏粉。
直到這時，周圍人才終于反應過來。
“陳司馬，您，您這是？”
有人不敢相信，呂仲會無緣無故出手，故一臉驚疑。
“只是在做必要之事。”
呂仲淡淡回了一句，借助灰霧空間回溯，確定面前這位孔目官并非目標后，只彈出一記雷絲，將之擊暈便算作了事。
而后他劍指其他人，共計一十六位。
“你們，都得死！”
宛若審判，伴隨著一陣雷光爆發，所有目標盡皆身隕。
一下滅殺如此多人，呂仲的表情絲毫未變。
忽然，他眉梢略一抖動，將視界轉換至元神視角，“果然，我所殺的這些人，俱都有一個共同點。”
被殺之人神魂消散后，都會爆發一道影子，一陣扭曲后才不甘消散。
若無意外，這就是黯影控制他們的手段。
詭之又詭，非常理可辨明。
呂仲翻手取出名單，將方才解決的人名劃掉，然后望著那剩下的長長一部分，也是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若按照方才的比例，恐怕這上面的人大部分都得死。
可這也沒辦法。
以云奴對北云軍視若珍寶的態度。
若真有解救之法，她就不可能將這份名單擬出。
“之所以跟我做交易，估計也沒那么簡單，只怕還有另一重原因，就是不愿親手解決這些，由她一手培養起來的修士吧？”
呂仲暗暗猜想道。
緊接著，忽有劇烈靈氣波動傳來。
暗沙城大陣光幕升起，將城內外徹底阻隔。到了這時，唯一還能進出暗沙城的，就只剩下北云軍中寥寥數人。
很明顯，這是云奴在暗中出手相助。
呂仲深吸一口氣，繼續朝府外方向走去。
神識浩浩蕩蕩擴展而開，頃刻間就將數萬丈范圍籠罩，在強大元神的支持之下，分析比對每一道生氣。
凡遇上目標，必雷遁過去一劍斬之。
以他目前的實力，只要實力不在煉虛期范圍，都只有死之一途可言。
至于無辜者，則都是打暈了事。
就這樣，一路走一路殺。
不知不覺中，劃掉的名字越來越多。
到了這時，暗中潛入城中的諸惡眷屬們，也終于意識到了不對，頓時明白有人在獵殺他們。而且手段殘酷無情，偏生又精準至極。
恐懼，籠罩于他們的心頭。
“該死的，他是如何——一定是那女人！”
“北云軍主，名不虛傳！”
“我們都暴露了！”
一番腦補之后，他們想到了錯誤答案上。可在外人看來，這已然正確無比，畢竟任誰也想不到，動手的呂仲還有灰霧空間相助。
“轟隆隆！”
似是約定好一般，城中立刻火光四起，諸惡奸細齊齊發難。
北云軍修士立刻動作，可在有心人的干擾下，不是去往了錯誤方向，就是因為得到錯誤情報，面對與實力不符的敵人，而遭遇慘重損失。
縱有千般力，也無法打到一處。
一下子，暗沙城大亂起來。
“黯影滲透，果然不容小覷！”
呂仲看到這一幕，心中也是吃驚不小。
就在這時，軍府中忽飛出一道遁光，無疑是北云軍主云奴，她極速掠向城外。而就在對向方位，也有二道遁光襲來。
這一切，明顯是有所預謀。
只要城中一亂，諸惡中的合體期存在就會響應，內外合擊暗沙城。
若暗沙城就此告破，少了這一處關鍵節點作支撐，北云域的仙修勢力，就會隨之土崩瓦解，陷入到各自為戰的處境。
之后等待北云軍的，只有被諸惡大軍淹沒這一結果。
“拿著司馬的俸祿，我操什么軍主的心？”
呂仲搖搖頭，繼續搜索城中目標，在壓倒性的實力面前，目標沒有絲毫還手之力，幾乎是一個照面的工夫，就被徹底抹殺。
如此情況，為諸惡一方察覺。
這是他們始料未及之事。
“陳司馬，你罪不容恕！”
有人怒目圓瞪相斥。
“還不速速停手，你斬殺可都是同袍啊！”
有人痛心疾首。
“放，放過我！”
有人道出家中老幼，苦苦哀求。
一道道擾心言語，如期到來。
呂仲恍若未覺，繼續清除著目標人物，無一放過。
說實話，到了現在這個局面。
饒是他有灰霧空間，可以確定所斬殺之人，沒有一個無辜者。
心境仍是忍不住出現動搖。
沒辦法，人非草木。
縱使修為高至煉虛之境，可只要修的不是太上忘情，心境就難免會出現波動。
可盡管如此，呂仲的動作絲毫未見減緩，因為他更加知道，如果能早點將騷亂解決，北云軍能活下去的修士，就會更多一些。
與他們同袍多年，自然還是能多救一些，就多救一些。
“唰！”
又是一人被斬。
漸漸地，呂仲忽然發現，自己的心境起了變化。相較于平時的心如止水，此刻竟明顯有了些許不同。
“心如鏡，一塵不染？”
他完全沒想到，居然還會有這種變化。
這無疑是好事一件。
從今往后，只要不使道心蒙塵，心魔將無法奈何于他。
修為將得益于此，開始突飛猛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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