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吧。”
顧長歌敲了敲門。
聽見顧逢的聲音之后推門而入。
這里是顧逢平常休息的地方，在顧長歌這一世的母親去世之后，除了打掃衛生的丫鬟之外再也沒有女人進入。
此刻顧逢正坐在窗前的桌案邊，上面疊了一堆厚厚的公文，旁邊的香爐之中正升著縷縷青煙。
幽香撲鼻。
輕輕一嗅頓時讓人覺得精神一震，有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你怎么來了？”
顧逢抬頭看見是顧長歌臉上的露出些許意外之色。
顧長歌走到長案邊拿起公文看了一眼，而后看向顧逢道：“我聽說你最近狀態不好。”
“哪兒有的事。”
顧逢擺了擺手并不承認。
顧長歌看了一眼顧逢的臉色，道：“但是我感覺你的臉色看起來似乎并不怎么好。”
“有嗎？”
“看上去有一些憔悴，精神的確有些欠缺。”
從顧長歌的視角看去。
顧逢現在的臉色的確不怎么樣，特別是精神看上去有些萎靡，并沒有以前那種精神飽滿的感覺。
“我聽清風說你最近似乎心情不太好。”
“心情？不算。”
“和我有關？”
“嗯。”
顧逢抬頭看了顧長歌一眼，好像在說你還知道啊。
一時間父子兩人間有些沉默。
顧長歌此刻也是心知肚明。
顧逢何所思，顧逢何所慮。
顧長歌此刻也有些無奈：“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有。”
顧逢看著顧長歌道：“你去說服長云就行了。”
顧長歌：“……”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他本人都沒有意愿去做這些，又怎么好意思去勸說長云。
而且真要說這也的確是他的責任。
他是顧家的嫡長子，顧家的傳承是落在他身上的。
“你為什么不愿成親？”
顧逢看著顧長歌忽然問出這么一個問題。
顧長歌沉默了一下。
而后看著顧逢反問道：“爹你又為什么沒有再續弦？”
顧逢怔了一下
隨后眼中閃過一抹恍然和復雜之色。
他為什么沒有再續弦？
還不是因為心里放不下當年的那個人放不下顧長歌和顧長云的母親。
食色，性也。
但是當心里已經裝下某一個人的時候便再也裝不下其他的東西了。
而對于顧長歌來說呢。
他是修士擁有漫長的生命。
哪怕現在只是元府境也擁有三百年的時間。
等到突破紫陽境則是五百年。
甚至在之后更加漫長的歲月之中他或許還會有進步。到了那個時候千百年的歲月如何度過？
有一點是無法避開的。
那就是每個人的天賦都有強弱之分，能夠在修行這條道路上走出的距離成就的境界也是不同的。
如此。
兩人的壽命會有很大的差距。
等到一方紅顏已逝或者垂垂老矣，另一半依舊風華正茂時。
心里裝得越多。
那剩下的生命之中痛苦的時候也就越多。
所以很多修士都會在踏足修行道路之后選擇一個道侶。
兩人一起在道途之中共進。
而對于顧長歌來說，他甚至從來沒有考慮過道侶這些事情。
他的壽命是其他人的十倍。
十倍的差距之下，真的有人能夠陪伴他走到最后嗎？
所以從一開始他就在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
只要沒有，那就不會傷心。
他并非無情之人，只是他知道有這樣一個結果，所以才回去盡力避免。
顧逢突然理解了顧長歌。
但是……
“生老病死乃是大自然的規律，只要是自然的，又何必為其感到悲傷呢？”
“這不過是另一個輪回罷了。”
顧長歌坦然道：“正是因為我知道我自己無法坦然的去面對這些東西，所以才在盡力的避免。”
“但有些事情是逃不過的。”
“的確如此。”
顧長歌默默的點了點頭。
誠然他若是一輩子不娶親也無傷大雅。
但是對于顧逢來說顯然接受不了。
他這一輩子都在為家族努力奮斗，自身的傳承也是他關心的事情。
若是真到了顧逢去世的那一天。
沒有見到下一代的他，絕對會死不瞑目的。
降生于此界。
既然已經和顧逢締結了因果恩情，那就必須要償還。
而顧逢的夙愿就是傳承。
在顧長云同樣開始專心修行無心成親的情況下。
這一份擔子自然是落在了他身上。
顧長歌這一刻想了很多。
以前的他可以選擇逃避，但是現在卻是避無可避了。
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這是他的行事準則。
而這一世給了他生命的顧逢自然是恩情最大的那一個。
若是連這一份恩情都還不了。
他這修行又有什么用呢？
顧長歌捫心自問。
自己不斷修行到底是為了什么？
他渴望的是更廣闊的的風景，是更多沒有見識過的景色。
這一路中必定會有很多的遺憾。
讓這些遺憾變得更少，這才符合他的心境。
他修的并非無情道。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盡力避免遺憾的誕生。
如今既然避無可避。
他自然再也沒有推脫的理由，若是顧逢帶著遺憾而終，他又能保證心境的平靜嗎？
顧長歌像是想通了很多，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有些事情是必須要經歷的。
既然無法拒絕，那就坦然的去接受吧。
或許那一天很難受。
但是總比讓自己的親人帶著遺憾去世得好。
“事情就由父親做主吧。”
顧長歌神色平靜的看著顧逢說道。
顧逢挑了一下眉頭，道：“所以你是同意了？”
“我有拒絕的理由嗎？”
顧逢強行壓下心中的那一抹激動，故作鎮定的道：“想通了就好！”
“其實這個世間的一切并沒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而且……你怎么確定你們不能一起走下去呢？”
“修行的盡頭是什么誰也不知道。”
“傳說之中，這個世界上還有六道輪回，既然已經情定三生，那在下一輩子下下輩子又何嘗不能在一起？”
顧長歌聞言眼中閃過一抹微光。
他心中最后那一抹擔憂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是啊！
誰說一個人只有一輩子呢？
此生既然締結姻緣，那下一世下下世我又為什么不能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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