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慚愧慚愧,小爺天生富貴 > 第475章 烹狗
  天還未亮,不到一個時辰內,曹理義已經偷偷掀開了營帳三次,足以知曉他有多么焦急。

  這種焦急,不是裝出來的,不焦急,也不會夜里騎著馬在官道上吹寒風。

  韓佑沒有從過軍,卻也看出來了許多軍伍的無奈。

  各道折沖府,明明可以救災,卻不能輕易調動,許多百姓他們都熟識,要等著,每一刻都是煎熬。

  韓佑坐在木凳上,歪著腦袋小憩了一會。

  陸百川則是去巡營了。

  他想知道,曹理義到底是個什么樣的都尉。

  從尋常軍伍身上,大川兒可以看出折沖府都尉是否治兵有方。

  治兵有方的人,是有本事的。

  一個有本事的將軍,說一個文臣的壞話,未必是真的。

  但是一個沒本事的將軍,裝作很有本事的樣子,又說一個文臣的壞話,那他的話斷然不可信。

  事實證明,曹理義是個有本事的將軍。

  旬縣折沖府的將士們雖不是馬上要上陣殺敵,卻都是一副枕戈待旦模樣,準備隨時從床榻上跑向官道前往長垣開山。

  幾乎沒人睡的著,可曹理義下令后,整個大營都靜悄悄的,聽不到任何多余的聲響,哪怕睡不著,他們也要按照曹理義的命令躺在床榻上閉上眼睛。

  曹理義帶著兩名親隨,一遍又一遍的檢查著馬車上的工具,長繩、鐵釬、鑿子、大錘,還有大量的衣物,這些衣物都是軍伍穿的,要到時發放給百姓。

  從這一個細節就可以看出來,曹理義治兵有方。

  一個無能的將軍,不會讓麾下愛民如子,麾下軍伍,也不會將衣物白白拿出來給百姓穿戴。

  古代不比后世,衣物沒了,那就真的沒了,只能自己花錢想辦法弄,而不是找朝廷再領取一套。

  天終于要放亮了,淺睡一會的韓佑站起身,穿上了狐裘。

  剛走出大帳,曹理義唰的一下竄到了面前:“韓將軍,可否出發?”

  這家伙也不是吃干飯的,和伏魚象聊了兩句,雖然沒打聽出了韓佑的具體身份,至少將姓氏問出來了。

  韓佑大喊道:“坤哥。”

  姬鷹迅速跑了過來。

  曹理義深深看了眼姬鷹,將坤哥的容貌記在心中。

  能被天子親軍掌刀人稱之為“哥”的人,定是來歷非凡,果然是真人不露相,冷不丁一看,還以為是莊稼漢呢,比老子都黑。

  古代也有“哥”這個稱呼,只不過都是“大哥”,呂大哥,張小姐之類的,大哥不一定是指老總,小姐也不是制服誘惑,都是尊稱。

  韓佑看向姬鷹:“會救災嗎?”

  坤哥點了點頭:“擅。”

  “好,你和宮老師指揮。”

  “成。”

  韓佑又打了個響指,伏魚象跑了過來。

  “小魚,你跟他們一起去,只帶著十名老卒,十名雜兵,記住,你不懂救災就不要亂添麻煩,也不要接管人家折沖府的兵權,聽坤哥和宮老師安排,但是有故意耽誤事的,圖謀不軌的,可以砍死,既定一定要亂刀砍死。”

  “小魚明白。”

  曹理義又深深看了眼“小魚”。

  日后有機會咱得多和“坤哥”套套交情吧,不搭理“小魚”了,怪不得那么健談,感情啥也不是,小字輩兒的。

  韓佑看向曹理義:“告訴你的親隨,我帶來的人不是外行,一個出自工部,一個出自國子監,他們很懂,一切聽他們的安排,你跟我去旬城。”

  “得令。”

  曹理義跑開了,沒有什么困惑。

  出自工部,專業,工部擅長救災。

  出自國子監,專業,朝廷就愛這么干,一邊干活,一邊寫詩歌功頌德,活,干不好沒事,歌功頌德必須不能缺。

  眾人都安排的差不多了,折沖府的將士們開始牽著馬車離開營區,整整七百人,只留下不倒百人看守營區,這是規矩,不能破。

  被留下的人如同死了老娘一樣,如喪考妣。

  對很多關內的折沖府將士們來說,從軍并非為了抵御外敵了,而是照顧百姓。

  大隊人馬上了官道,韓佑也上了馬:“我不擅長救災,但是我擅長干掉阻撓救災的人,走,上任旬縣!”

  韓佑并沒有帶多少人,二十個南軍老卒,十個雜兵。

  風白也留下了,跟在后面。

  江追樂道:“大象很是器重那小子啊,將他留下,好在咱家校尉面前多現現眼。”

  陸百川也樂了:“你以為大象傻,八成不是為了現眼,怕是拿不定主意看不出底細,想要他在少尹面前顯顯形,不是現眼,是顯形。”

  江追反問道:“有區別嗎。”

  韓佑有些搞不懂了,這倆逼玩意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

  說他倆假傻吧,他倆沒有最der,只有更der,一個更比一個der。

  可要是說他倆真傻吧,一個是正兒八經的從龍之臣,在京中臥底數年,臥底之前還一直跟著老八沖鋒陷陣,基本上什么職位都干過。

  另一個呢,家學淵源,師出名門,機靈的很,還特別的細,心細。

  想了一會,韓佑想明白了。

  這倆人不是傻不傻的事,而是動不動腦,大多數時間,他們不動腦,不需要動腦的時候從不動腦,需要動腦的時候呢,他們就自動切換假傻狀態,一個比一個精明。

  走的還是小路,馬速不能快。

  曹理義知道韓佑為什么要帶著自己,可心里還是有些沒譜。

  “韓將軍,卑職敢問…您入旬城,是要辦了張緹?”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我是要辦了他。”

  “可他是縣府,體面的縣府,又是京城下縣縣府,這…”

  “縣府應是體面的,可要是你說的是真的,這事,他辦的不體面。”

  韓佑聳了聳肩:“他要是體面,本校尉給他體面,他要是不體面,本校尉幫他體面。”

  曹理義憂心忡忡:“張緹為官二十六載,京城也來過不少官員,從未有人招惹過他。”

  “世上本沒有路。”韓佑指著掛著白霜的地面:“有了腿,便有了路。”

  “卑職非是婆婆媽媽,只是如今當務之急是救災,將軍要是施雷霆手段,叫旬城沒了縣府,怕是會亂。”

  “亂不了,縣府活著,早晚會死,縣府死了,永遠活著。”

  “卑職不懂,卑職只知事有輕重緩急,救災為重,殺貪官為輕。”

  曹理義看了眼韓佑的臉色:“末將斗膽,敢問將軍眼中,在您的心里,何為重,何為輕?”

  “我說了,我不懂救災,所以,救災對我不重要。”

  “那辦了縣府對您重要?”

  “其實救災和辦縣府,對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沒有縣府對我很重要。”

  曹理義一腦瓜子問號,看向陸百川。

  陸百川也沒聽懂,但是不妨礙他裝作聽得很懂,沖著曹理義搖了搖頭:“愚蠢。”

  江追也搖了搖頭:“何止是愚蠢,簡直就是愚蠢。”

  曹理義十分了解旬縣的情況,知道如果真的抓了或者殺了張緹,那么兵備守備會不配合,而調集城中青壯民夫也會受到阻力。

  想了想,曹理義壯著膽子說道:“卑職再斗膽說一句,就算查實了罪證,也應救完災再圖之。”

  “我當然沒那么傻。”韓佑沒好氣的說道:“救災之前先殺縣府干什么,又不是出征。”

  “那您的意思是?”

  “要么,讓他卷鋪蓋走人,要么,跪下當狗。”

  曹理義雙眼一亮:“您的意思是,走狗烹?”

  “烹你奶奶個腿兒,利用完了我辦他。”

  “您不是跪下當狗嗎。”

  這就是韓佑對武將無奈之處,糾正道:“是我說讓他跪下當狗,不是我跪下當狗。”

  一夾馬腹,韓佑大笑道:“我不了解縣府,但是我了解百姓,沒了一個活著卻永遠見不到的縣府,本少尹一樣能集結青壯民夫,信不信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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