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慚愧慚愧,小爺天生富貴 > 第36章 小西席
  太乾殿為百官議政之處,天子周恪此時在偏殿,也就是景治殿。

  由太乾殿龍椅后側可入景治殿,也是平常下朝后天子批復奏折之處。

  小王爺周衍、幽王府大管家趙翔、侍衛統領張卓三人來到景治殿時,心里齊齊咯噔一聲。

  偌大的殿中空空蕩蕩,只有天子周恪一人端坐在御案之后。

  要知道平常無論天子去哪里,身邊必定是跟著群太監的,這是標配,端茶遞水跑個腿什么的,天子心情好的時候拍馬屁,天子心情不好的時候當出氣筒。

  周衍垮著張小臉,來到大殿中間施了一禮:“兒臣向父皇請安。”

  趙翔與張卓二人則是跟在周衍身后,一個單膝跪地,一個雙膝跪地。

  周恪沒穿龍袍,只著玄色長衫,御案兩側的火燭搖曳不止,映著天子半張陰沉的面龐。

  “幽王…”天子的聲音帶著幾分沙啞,聲音很輕,輕到了需要讓每個人都要側耳傾聽的地步:“來朕的面前。”

  周衍站起身,小心翼翼的來到御案前,心里七上八下。

  “掌燈。”

  天子又輕輕說了一聲,趙翔與張卓二人連忙站起身,點燃了大殿兩側的火燭。

  一時之間殿內燈火通明,天子的身體微微后仰,那張略顯書卷氣的面容一覽無余。

  大周朝是個人都知道,剛剛登基的天子是馬上出身的將軍,在不少人眼里,這皇帝定是個虎背熊腰壯碩之人,然而并非如此。

  天子非但不壯碩,反而穿著寬大的長衫顯得有些瘦弱,這也就罷了,還算俊朗的五官滿是書卷氣,更像一個讀書人,郁郁不得志的讀書人,眉宇間似是有著千萬般的不如意。

  很難想象,就是這么一個像儒生多過像將軍的人,竟可在三關十二道數十處折沖府內一呼百應,更是在宰了前朝天子后第一時間獲得兵部所有將領支持。

  之后干掉了前朝大皇子再火速登基,從登基前到登基后,短短不到兩年的時間,坐鎮京中以雷霆手段將各州府所有可能會出現“不滿”的聲音,全部扼殺在了搖籃之中。

  到了如今,大周朝各州府官員,包括朝堂,已是習慣了這位新的九五至尊端坐龍椅上發號施令。

  周恪年歲并不大,正好三十有五。

  很多人朝堂上的官員與世家們都想不通一件事,周恪從軍也就十余年,因為被主家打壓,隔三岔五地被調職,長則一年短則幾個月就要換地方,他又是如何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收買”了各道兵備將軍?

  沒人知道,都想不通,天子也不可能主動解釋。

  不過這些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周恪早已成為了這座皇宮的主人,成為了天下人的君父。

  周恪合上手中奏折,淡淡的說道:“衍兒有些時日未入過宮了。”

  “兒臣知錯。”周衍又施了一禮,有些誠惶誠恐。

  “朕知曉宮中沉悶,衍兒你是少年心性,入了宮就要規規矩矩,煩得很。”

  周恪露出了一絲笑容,將奏折向前推了推:“來的倒是巧,朕剛剛瞧了一本奏折,還未批復過,衍兒替朕看看看如何?”

  周衍抬起頭,小臉滿是困惑:“孩兒不懂政事。”

  “那朕便與你說說,奏折是旬陽道軍器監監正龐潤堂所寫,說旬陽道閎城知州之子舒高義前些時日帶著府中家丁取了城北軍器倉強弓六張,棘盾十五面,長槍十二支,衍兒可知是為何?”

  “兒臣不知。”

  “原來啊,這舒高義是與閎城另一戶高門之子起了口角,少年人嘛,血氣方剛,那另一戶的紈绔離了府,奴仆眾多,更是豢養了不少城中閑漢,舒高義受了辱,家中又無太多家丁,這才取了其父印章強行取了不少軍器,險些械斗釀成大禍。”

  周衍恍然大悟:“閎城知州管教無方,軍器乃是軍備之重,不可私用。”

  “不錯,不過這閎城知州,朕倒是有所耳聞,兩袖清風是個難得的廉潔之人,吏、禮二部也是遣過不少人前往閎城打探,這知州擔得上一聲愛民如子,為了城中政事,三五日不回府中也是常有的事。”

  周恪指了指旁邊的軟墊,示意周衍坐下后,繼續說道:“說這知州管教無方,有些重了,朕覺著,應是疏于管教。”

  “父皇說的是,知州愛民如子,居于官衙公務繁忙,雖是疏忽了其子,卻是將精力放在了城中百姓身上。”

  “說的不錯。”周恪微微一笑:“這知州倒也無甚錯處,上任前,其子舒高義整日在府中讀書,溫吞了些,卻不是跋扈之人,衍兒可知為何舒高義變的如今這般頑劣?”

  “仗著其父官威?”

  “并非如此,而是他在私塾中遇了個狐朋狗友,誤入歧途,那紈绔整日帶舒高義城中閑逛,出入酒肆、青樓、賭檔這等不雅之地,自此心性大變,好勇斗狠不學無術。”

  周衍愣了一下,總覺得他老爸話里有話。

  天子呷了口茶,慢悠悠的說道:“因舒高義私用軍器,旬陽道軍器監監正才上了奏折交于兵部,舒高義之父是閎城知州,這奏折才到了朕的御案之上,衍兒你與朕說說,應如何處置?”

  “兒臣…”周衍低著腦袋:“兒臣覺著…覺著若是未釀成大錯,小懲一番即可。”

  “是懲知州,還是懲舒高義,或是…懲那舒高義的狐朋狗友?”

  周衍嘆了口氣,嘟囔道:“就知是此事。”

  “低聲說了什么。”天子似笑非笑道:“朕未聽清,聲音響些。”

  “父皇,兒臣…”

  周衍猶豫道:“孩兒想說…您…您可否像以前那般。”

  “以前?”

  “就是當年在軍中那般,您自從登基后就仿佛變了個人似的,仿佛…仿佛和那些說一句話藏著一百個彎彎繞的大臣們似的。”

  “好!”

  “啪”的一聲,天子一巴掌拍在了御案上,破口大罵:“王府西席,你聘就是,可你他娘的讓山中野驢踹壞了腦子不成,京中名士大儒何其多也,你偏偏找個嘴上無毛的小子,老子問你,是不是誠心的,是不是誠心氣老子!”

  周衍撅了噘嘴:“誰說年歲小就無才學。”

  “你他娘的還敢頂嘴!”

  “父皇您能不能別吼那么大聲。”

  “哎呀我日嫩娘滴。”天子霍然而起:“我是你老子,是天子,想吼誰就吼誰,你能怎地!”

  “無能狂怒要不得,如果吼有用的話…”周衍抽了抽鼻子:“驢子將會統治天下。”

  大殿之內,沉默和不沉默的,都沉默了,寂靜無聲。

  趙翔與張卓二人嚇的魂不附體。

  天子面色陰晴不定,凝望著周衍足足半晌,微微頷首:“倒是有幾分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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