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千紅看了眼手機熒屏上邊飄過的彈幕和賬戶ID，嘴角劃出一抹完美弧度。
“安婷你好。”她笑了笑，以平淡態度說道：“你認為價值一百二十元的保時捷應該要求什么回報？”
邱千紅并未回答，反而將皮球踢給對方，因為現在她是主播，對方是刷禮物的‘大哥’，所以游戲規則要交給對方。
本來身為利信傳媒副總，她不會做類似‘接任務’收禮物的舉動，然而今天畢竟是培訓旗下藝人，邱千紅認為自己應該以其自身為榜樣，激勵手底下藝人的進取心，培養更好更多的可用人才。
安婷沉默大約兩三秒鐘，隨后彈幕出現于直播間：“嗯...請我到魔都最豪華大酒店吃頓飯，怎么樣？”
“......”邱千紅認真地瞧著那彈幕，略微瞪大眼睛，難以相信眼前所見，一時間呆愣住了。
一個保時捷120元，斗音平臺扣除一般，利信傳媒抽成一部分，到她手頂天五十多元，而魔都最豪華大酒店一頓飯最普通的消費起碼也得上萬，兩者的收支是天與地的差別。
邱千紅認為這安婷的賬戶腦子有問題，甚至可以說病的不清，和自家那咸魚老板有得一拼。
她使勁地將‘你從哪個精神病院跑出來的？’問話壓制于咽喉，臉上仍舊浮現淡淡的笑意，保持著應有的禮貌，搖了搖頭：“抱歉！”
話音未落，沒等信息傳送時間，對方仿佛早已猜到結果，繼續發送彈幕說道：“嘿嘿，開個玩笑，別當真。一個保時捷，五個開合跳，你覺得怎么樣？”
所謂的開合跳是一種鍛煉姿勢，主要動作是雙腳往外張開約1.5個肩膀寬，雙手往頭頂方向擊掌。
“真的？”彈幕飄過，邱千紅眼前一亮，聲音中帶著欣喜。
區區五個開合跳，便能得到五十多元，平均一個開合跳十塊，當今天底下上哪兒去找這么容易賺錢的工作，不，不應該說賺錢，而是撿錢。并且‘撿錢’的過程中，還能鍛煉個人身體，簡直完美。
開合跳能賺錢，邱千紅能跳到對方破產，一無所有。
“我騙你干嘛？”安婷彈幕劃過。
彈幕飄過的同時，一輛鮮艷的保時捷飛速進入直播間，紅得發亮，洋溢著絢麗的色彩，仿佛向世人展示著其昂貴的價值。
“謝謝大哥！”邱千紅頓時站起身來，雙手抱拳，大聲感謝，其姿勢標準且優雅，“今日相見是妹妹有眼無珠，還希望大哥原諒小妹的無知，大哥天大哥地，大哥能頂天立地，我給大哥展示五個開合跳。”
一番客套話后，她整理了下連衣裙，幸好一身連衣裙比較修長，裙擺低于膝蓋，否則，開合跳還真有點走光危險，到時候可就得不償失。
連續五個開合跳對邱千紅這種經常鍛煉的人來說，非常輕松，開合跳結束后，又抱了抱拳：“大哥搞定！”
安婷彈幕瞬間出現：“繼續跳！”
說著一輛價值一百二十元的保時捷走駛進直播間，還未等邱千紅反應，那嶄新昂貴的保時捷仿佛不要錢似的一輛接一輛地駛進直播間，閃爍著明亮的燈光和絢麗的色彩，停靠在她直播間的各個角落。
邱千紅瞧著自己直播間的禮物蹭蹭往上，保時捷從個位數上升到十位數又飛速上升到百位數，最終定格到300個保時捷，頓時陷入驚訝，但很快回神過來，畢竟身為資深的金牌經紀人，見過太多大世面，區區300個保時捷并不算什么事。
然而回神的同時，金牌經紀人的腦仁一陣發痛，仿佛有無數刀子在腦子里攪和，那滋味簡直難受至極，因為三百個保時捷，代表著一千五百個開合跳，代表著跳完開合跳后，她接下來一周時間，整個人算是半身殘廢。
開合跳雖然簡單，鍛煉輕松，但任何事都有個度，一旦超過那個限度，對身體損傷極大。
此刻，邱千紅沉陷于后悔情緒中，本來是為了培訓手底藝人的運營技巧，怎么忽然間用到自個身上呢？而且為了營造身先士卒的形象，還答應這個安婷的人的任務要求。
天底下怎么有這般較真的人？我就隨口說說而已，用得著刷三百個保時捷嗎？這安婷就是個人傻錢多的典型，邱千紅無奈心想道。
“哎哎哎，別愣著。我知道一下子賺了這么多錢，你肯定非常開心，但別耍賴。”安婷那煩人的彈幕適時出現，打斷利信傳媒副總的思考，“趕緊跳，否則，我請律師起訴你詐騙。”
“......”
邱千紅一邊惡狠狠地瞪了眼那彈幕，一邊極不情愿的做起開合跳。
老實說，她是有耍賴的念頭，了不起把收入退給這個叫安婷的陌生人，畢竟三萬六千元對她來說并不多，但考慮到現在直播間絕大部分人是公司藝人，大庭廣眾下耍賴為公司蒙上不好形象。
更何況，是她說的禮物回報理念，假如耍賴，那自身威嚴形象瞬間毀于一旦，以后還怎么在利信傳媒混下去，怎么管理藝人和員工？
“加油，加油，加油......”
在邱千紅開合跳的時候，直播間的眾人包括那個叫安婷的陌生人為其鼓勵助威，仿佛為對方的行為而贊賞。在眾人眼中，安婷是個土豪，一個有善心的土豪，出手大方。
然而在那開合跳人的眼中，安婷是個不折不扣的壞種，為了達到整人的惡趣味，豪擲千金，絕對不是個好玩意。
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因為身體的疲憊，邱千紅早已忘記，跳了多少個開合跳，也許五百，也許八百，反正沒到一千，距離一千五百個更是有遙遠的一段路程。
伴隨著開合跳，她的身體已經到到達平常運動的極限，每多一個開合跳都是一段艱辛的歷程，仿佛度日如年的折磨，氣
喘吁吁，臉色通紅，一滴滴晶瑩剔透的汗水順著臉頰悄然滑落。
“怎么樣？身體還支撐得住嗎？”趁著邱千紅休息喝水的空擋，那安婷又再次出現，以關心的態度詢問，“小心別傷到身體。”
“還好。”她淡淡回答。
“我有個新想法，可以幫你免除后面的開合跳。”
“算了，我倆約定的是開合跳，那就照約定來。”邱千紅蹙著眉頭，思索一會兒，搖了搖頭，認真回答：“你放心，我會完成所有的開合跳，即便下周請假，我也絕不耍賴，我邱千紅不是那種食言的人。”
“牛筆！”安婷道，“你知道剛才跳了多少個嗎？我找人認真數過723個，所以你還欠我777個，加油！”
“......”
聞言后，邱千紅仿佛受到驚嚇，嘴巴中包裹的水一口噴涌而出，本來紅潤的臉蛋霎時間變得雪白，好似冬天鵝毛大雪的白，充斥著冰冷和絕望。
面對鏡頭，她一邊擦拭著嘴角的水漬，一邊眼珠子舞動，似乎思索著某些東西，擦拭完后，咬了咬嘴唇，認真問道：“你的新想法是什么？我想多了解一下。”
邱千紅是了解自己的，行百里半九十，后面一十，她爬都要爬到終點，但行百里半五十，那后面五十，對她而言，是非常艱難的旅程，甚至放棄念頭占據主導地位。
既然開合跳是跳不完了，那干脆了解安婷的新想法，反正又不吃虧。
“你去小區外邊，逢人就問他們，我美嗎？連續問五個人，完成后和那777個開合跳一筆勾銷。”安婷那語言中充斥著惡趣味，利誘式地說：“并且，你問一個，我給你刷個嘉年華，問十個，刷十個嘉年華，怎么樣？撿錢了屬于。”
邱千紅那雙眸子使勁的盯著屏幕飄過的彈幕，眼神中光芒湛湛，假如她有超能力的話，她真想順著網線穿梭到另一邊，見見到底是哪樣的奇葩，竟然能想出這般喪盡天良的活來。
讓她一個賢妻良母，上街問陌生人我美嗎？這是人能想得出來的嗎？
魔鬼、流氓！
更何況，我邱千紅的美貌無可比擬，還用得著詢問別人嗎？
簡直多此一舉。
“我允許你戴口罩。”安婷似乎了解對方心中顧慮，害怕在周圍鄰居前丟掉面子，主動提醒，“并且，你遮得嚴嚴實實，包裹成粽子，我也不會有任何不滿。”
“......”
邱千紅沉默大約有十秒鐘，思索著過程及后果，認真點頭道：“成交！”
晌午，隨著地球自轉，太陽照射半球，魔都天漸漸明亮，但濃濃的白霧尚未散盡，仍舊籠罩于魔都各處，在充滿大霧的
冬天，加之周末，大多數人選擇宅家，僅有少數老頭老太太在外邊活動。
邱千紅穿好羽絨服，戴著羽絨服帽、蔚藍色口罩、太陽眼鏡，一副見不得人的模樣，像一個著名的大明星似的。只見她一邊走路，左看右看，一邊舉著自拍桿，自言自語，仿佛患有精神疾病。
小區鄰居向其投來異樣目光，但并未說什么，畢竟當今社會太多元化，什么人都有，見識過太多，只要不打擾別人，別人才懶得干涉你的一言一行。
這個世界沒那么多的觀眾。
“搞快點！”安婷打字催促，字里行間充斥著興奮和緊張，好似大戲拉開帷幕，“你找啥呢？旁邊那小伙子就挺好。”
“好個錘子！”邱千紅翻了個白眼，“那是我樓下鄰居，我還不想社死。”
簡單交流幾句，她稍微了解這個叫安婷的土豪的性格，愛玩、愛湊熱鬧、惡趣味、整人，和自家周總差不多，所以二人交談自然而然地放松下來，她不再那么地敬畏安婷。
邱千紅徘徊在小區中，仔細打量著小區的行人，腦海中模擬著雙方聊天的場景和話語，始終邁不開那步伐，自認為開朗外向人格的她，也會有糾結的一面。
構建一系列心理防線后，她一咬銀牙，邁步來到健身器材邊，俏臉蕩漾著不由自主地蕩漾著微笑（盡管戴著口罩），以平和態度問道：“大爺，鍛煉身體呢？”
大爺一邊搖晃身體，一邊看了看賊眉鼠眼的邱千紅，聲音低沉：“廢話！郭嘉哪條法律不允許我們鍛煉身體？莪鍛煉身體關你什么事呢？”
“......”邱千紅頓時卡住了，我就隨口說個話而已，你老人家火氣怎么這么大呢，克制住‘對沖’的想法，訕訕一笑說：“大爺您身體真好！”
“那可不！”聽到這話，老大爺眼神閃過一道光芒，臉上浮現燦爛笑容，神采飛揚，就喜歡聽這種夸他身體好的話，‘小伙子’真會說話，“我身子一直老強壯了，這么多年很少生病，甚至感冒都沒有，你知道為什么嗎？多鍛煉！”
“鍛煉身體是最好的投資，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我現在身體非常好，但和年輕那會兒相比，還是有十萬八千里的差距，想當初，我走幾十里路，不費勁......”
老大爺遇到邱千紅，仿佛遇見知己，和其聊著鍛煉身體的方法和好處，甚至講述以前的故事，邱千紅聽著，時而無奈地點頭，面對這么個愛說話的老頭，她第一時間被震懾住了，放棄說話的主導權。
“哈哈哈...哈哈哈...”直播間滿屏充斥著笑容，多么有意思的場景。
那一連串的笑容和表情包將邱千紅從隨聲附和的身份中拉出來，打斷老大爺繼續想要說的話，因為不打斷，這老頭能講到晚上去。
“咳咳咳！”她咳嗽幾聲，讓其語氣稍微沉重點，抬眼看向老大爺，認真問道：“大爺，我美嗎？”
聞言后，老大爺仍舊搖晃身子，回頭仔細打量著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邱千紅，從上到下再從下到上，仿佛要將其看穿看透。
“干嘛？”老大爺扣了扣光滑的腦袋，一副摸不著頭腦的樣子。
“我美嗎？”邱千紅眨了眨眼睛，可惜墨鏡讓那雙卡姿蘭眼睛失掉光彩。
“哎！”老大爺嘆了口氣，雙手背在背后，仰望著霧蒙蒙的天空，意味深長地說：“我已經過了以貌取人的年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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