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步劍庭 > 卷九 第五十七章 一刻光陰 (五)本章免費
    “公子,這次換我來救你。”

    同一時間,秉承同一信念,謝安平長劍揮灑,寒光流瀉,在群蟲聚涌環伺之下,獨立護住公子翎周全。

    被谷玄牝寄體的苗兒為了隱藏身份,未敢攜帶厲害的蠱蟲,如今圍攻公子翎的蟲豸皆是就地取材,被苗兒招引過來以秘藥催化成的毒物,這些嚴格說來連蠱都算不上,只能稱之為毒蟲,所以數量雖多,但威力有限。

    唯三只金翅蛾子、兩只飛天蜈蚣、一條青鱗小蛇和一團赤紅刺峰,是苗兒方才借助毒蟲彼此相殺,當場煉成的蠱,雖說煉制的匆忙,卻也能對謝安平造成威脅。

    但如今,這些威脅也去了大半。

    雖距上次動劍已恍若隔世,但隨著謝安平的劍勢揮灑,印在記憶深處的招數本能浮現,刺、點、挑、掠,各式劍招輕盈靈動,在她手中紛然而現。

    而她的軀體——那屬于謝靈煙的肉身也不再抗拒排斥她的意識,似是在意識深處沉睡的謝靈煙,為了保護公子翎與她站在了同一陣線。此時神與身合,形與意合,使她招式越趨圓融通透。

    戰不多時,群蟲紛紛凍為齏粉,能構成威脅的只余兩只飛天蜈蚣、一條小蛇和數只刺峰。

    但謝安平仍不敢大意,一者,她需護持公子翎,又擔心久守必失,二者,也擔心拖得久了,苗兒再當場煉制出更多稀奇古怪的蠱蟲。

    不欲過多拖延,謝安平心念一動,計上心頭,但見她裝作久戰不支,招式間故意賣出了個破綻,將半條小臂暴露在劍光籠罩之外。

    青鱗小蛇好似懂得拆招一般,見到破綻后立時化作一道碧芒飛射而出,死死咬在了謝安平小臂。

    但謝安平早已暗運“玄月冰羽功”,冰寒真元凝聚在小臂之上,小蛇的毒牙未刺入皮膚,牙齒便已被寒氣凝成的冰層包裹,一滴毒液也無法排出。

    沒有蛇毒侵蝕,那點咬傷便根本不值一提,但謝安平卻嬌呼一聲,假意中招。

    此舉頗為兇險,就算對手是經驗老到的南疆蠱神,也未能料得這玩命之舉。

    一時間苗兒竟被騙過,只道是時機難得,不欲給謝安平逼出毒素的機會,立時驅蟲齊攻!

    卻在此時,看似搖搖欲倒的謝安平忽然站穩身子,手上劍花一挽,臂上小蛇瞬間被凍僵,甩落在地斷成數截。

    抖落小蛇同時,劍式亦渾然天成而出,霎時間,劍氣如冷月清輝,自廣寒之地傾瀉而下,所經之處,霜結冰覆,正是凌霄劍宗鎮派六大劍訣中的廣寒凌虛劍!

    群蟲冒然攻入謝安平劍式范圍,如何能抵擋著滿天而落的劍氣?

    寒光閃耀間,便見飛天蜈蚣被劍氣寸斷,赤紅刺蜂凍成冰粒紛紛墜落,其余毒蟲更是死傷無數。

    “啪!啪!啪!”

    可方才誤判導致的毒蟲死傷,絲毫沒讓苗兒在意,反而若無其事的拍掌稱贊,“有兩下子,可惜,在老祖面前,還是嫩得不夠看。”說話之間,卻見苗兒的左肩肩頭,竟又爬上了一只通體金黃的金蟾,隨著苗兒拍手的節奏,金蟾腮幫也一鼓一鼓,似是在嘲笑著謝安平的徒勞。

    “你的蠱毒,還真是殺之不絕……”謝安平見那金蟾形貌非凡,心中暗凜。

    “在提防它嗎?”苗兒伸出春蔥般的手指輕輕逗弄著左肩上金蟾道:“其實你不用戒備這小家伙,這小可憐看著珍奇,但其實是個生命短暫的殘次品,從生到死,只有一刻鐘壽命,一刻鐘后,它就會崩解而死,然后問題來了——”

    “老祖動身來此時途徑虹晷,那時,虹晷所指是亥時過半,也是在那個時候我催生出了這只小家伙,那么,這小家伙死時,是什么時辰?”苗兒問著,嘴角輕輕勾起,露出天真無邪的稚嫩微笑。

    “不就是亥時三刻?說些無關的話,是想拖延時間催化更多蠱蟲?”謝安平不理睬苗兒的話語,隨后,眸光一閃,雙眼彎成月牙露出勝利微笑,“可惜時間并不是只站在你那邊,你沒時間了!”

    似在印證謝安平話語,便聽甬道暗門之后,一陣急促腳步由遠而近,隱約傳來。

    那是應飛揚等人的腳步!

    謝安平將苗兒牽制在此,終于等到了應飛揚的馳援。

    苗兒畢竟只是谷玄牝寄體,本身修為不足,只要應飛揚和秦風趕到,將她擒下綽綽有余,而醫毒不分家,楚頌的醫術,更是足以制衡那源源不斷的毒蟲。

    苗兒聽聞腳步聲,神色稍稍一動,但劍光已然臨近眼前。

    “可別想逃!”謝安平輕叱一聲,已是轉守為攻。不容苗兒這番暗算不成便一走了之,留下無窮遺禍。

    趁此時毒蟲損失大半,尚未補充,謝安平挺劍上前纏斗苗兒。

    “嗤!”

    苗兒小辮被削去一截,頭發散亂披下。雖有谷玄牝意識,但本體畢竟修為低淺,少了蠱蟲驅使,如何能抵擋凌霄冷劍? ?

    苗兒一邊狼狽閃避,一邊召回為數不多的毒蟲,上下翻飛,左右夾攻,意圖侵擾謝安平。

    縱使苗兒有心不管這具軀體,驅使剩余這些毒蟲與公子翎拼個同歸于盡,但莫說她真不知此時的公子翎虛實,就算公子翎真的毫無抵抗之旅。此時所剩不多的毒蟲自保尚且不足,若想再分心暗害公子翎,怕是念頭剛起,便要被謝安平制住。

    謝安平亦深知這點,劍走輕靈,快劍連環,不給苗兒反擊的機會,眼前謝安平已然難以應付,而石門外的腳步聲已越來越近……

    可此時,看似將成甕中之鱉的苗兒,卻邊狼狽躲閃著劍光,邊咯咯笑道:“你以為你拖住了老祖?其實是老祖不在意你的拖延,你是被老祖賦予新生的,難道會覺得老祖沒法制住你?”

    謝安平神色一動,手中冰劍卻沒有絲毫遲疑,直向苗兒左肩肩頭金蟾,苗兒雖說此蟾不需提防,但謝安平可不打算聽信她。

    分心說話的苗兒自無法躲開這一劍,竟索性肩頭一抬,以自己左肩替肩上金蟾擋下這一擊。

    苗兒瞬間被冰劍洞穿,血流如注,但右手已從腰帶間摸索出一個針線盒,單手將盒子打開,同時笑道:

    “還提防這小家伙呢?你該提防的,是這個啊!”

    山莊女妖多攜帶針線盒,而盒子之中是三只繡花針也看似尋常,還未等謝安平發現什么異處,其中一只繡花針便已飛射而出。

    “暗器?”謝安平心中一驚,但劍法卻絲毫不亂,抽劍回身隨手一挑,牛毛般的細針便被她分毫不差的挑開,隨后劍路一轉刺向苗兒那拿著針線盒的右手。

    但未待她劍路走盡,忽然聽聞腦后有細如蚊訥的破風聲,謝安平心生警兆,足下一轉收回了劍招,而身形順勢向右方翩飛而去。

    避閃開后,謝安平才看清腦后來物,竟是方才射出去的那根細針。

    “這針竟能去而復返?”謝安平未及驚訝,那細針便已證實了她的猜想,竟如跗骨之蛆一般,再度轉變方向,又緊追著刺向謝安平。

    擋一閃二不過三,謝安平未料此針竟如活物追擊不休,此時正處前力已盡后力未生的階段,雖強行纖腰一扭凌空變向。

    但腳踝處仍被細針蹭中,而只這小小一針,謝安平頓覺身軀好似失去了知覺,不再受到控制,直挺挺的摔落在地。

    此時,腳步聲已在門外停住,隨后傳來的是轉動機括的聲音……

    “你……逃不掉的……”謝安平想掙扎,卻仍一動不動,只能竭盡全力的擠出幾字。

    “老祖為何要逃?還是方才的問題,你說等著小可憐死時,該是什么時辰?”苗兒正說著,忽見金蟾如漲爆了的氣泡般,“啪”得一聲碎開,膿稠血液濺在苗兒白嫩嫩的臉上。

    苗兒伸出舌頭,將濺到臉上的血舔去,宣布了答案:“正確回答是,子時已到,是你們沒時間了!”

    苗兒話音方落,便見一只閉目不動的公子翎忽然雙目睜開,但瞳孔已然渙散失色。

    而一股精純真氣以公子翎為中心擴散開去,氣浪成圓,所經之處如風吹草偃,殘余毒蟲盡數被掀飛震撼而亡。

    氣勁散去,公子翎頭顱便失了意識般垂下。

    而苗兒輕笑一聲,身形忽閃,欺身公子翎身前,五指扣住了公子翎垂倒的頭顱。心中暗贊道:“呵呵,好個公子翎,壓制體內蠱蟲同時,竟還能分心凝聚真氣。”

    見到自公子翎周身散逸的真氣,苗兒心中了然,公子翎果然虛實相掩,暗藏了一擊之力。

    可現在,公子翎暗中積攢來的些許真氣,更是因為失去意識而瞬間潰散,只震死了一群無用的毒蟲。

    若自己先前冒然向前,此時已遭公子翎反戈一擊,被當場制住了吧。

    但她本就沒打算上前,甚至沒打算判斷公子翎的虛實,自一開始,她就沒打算做任何事,除了等待。

    用言語、用毒蟲、反復的試探公子翎,其實不過拖延時間,掩蓋她真實的目的——靜靜等待。

    等待她“偷來”的那一刻鐘發揮作用,等待子時比其他妖預料更早的降臨!

    子時一到,公子翎體內蠱蟲便再也壓制不住的悉數爆發,洗凈了他的記憶,奪走他想忘的,不想忘的,所有的一切。

    “咔嗤——咔嗤——”

    側旁機關石門一點一點,緩緩上浮,但苗兒知道,門后的援兵也無法阻止她,秦風、楚頌、還有顧劍聲那該死的徒弟,不管來的是誰,此刻的他們,也都如公子翎一般,成了一具沒有意識的空殼。

    而這空殼,若不利用便太浪費了。

    再也沒人能阻止,攜帶著谷玄牝意識的寄身蠱,沿著苗兒的手臂移向公子翎。

    “從今以后,世上再無西蜀孔雀,有的只是老祖的蠱奴公子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