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步劍庭 > 卷七 第四十四章 反戈一擊(五)
    “萬妖屠人世,天下歸北龍,北龍天麾下,隨我殺啊!”

    “先滅六道,再誅三教,唯我圣妖,萬世不搖!”

    聲聲吶喊宛若魔音,摻雜著哀嚎聲,慘叫聲,撕扯吞咽聲,從大殿之中傳來。殿外守衛察覺異象,正向殿內伸頭探視,但見畜生道道眾已一窩蜂的倉皇逃出。

    探視的守衛瞬間被撞倒在地,而一雙雙奔逃的腳步毫不留情的從他身上踏過。

    守衛被踩得頭腦發暈,骨頭斷折,正要疼得昏死過去之際,卻感覺有腥臭的液體滴在他臉上,將他從昏迷中拉回,“到底發生了什么?”

    守衛睜眼,卻見數張唾液橫流的大口,無數望之可怖的森森白牙……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地獄門開,餓鬼出世。

    理智被食欲擠壓至最不重要的角落,血妖化身餓鬼,從大殿之中涌出,吞噬一切能吞噬的生命。

    應飛揚混在潰散的人潮之中,一邊逃,一邊散布恐慌,“中計了,妖族和我們結盟是假,現在里應外合攻來了!”

    “妖族兄弟們,畜生道褻瀆我妖族妖軀,隨我殺光他們!”

    一人分飾多角,喊得不亦樂乎,還不時施展辣手,將身邊畜生道道眾踢向身后緊追不舍的餓鬼,用他們的性命做拖延,來跟餓鬼拉開距離。

    想要制造混亂,缺了火怎么能行?應飛揚殺人,防火便交由姬瑤月了。

    但見姬瑤月皓腕翻舞,暗中施展二十四番信風刀中的“大暑”之刀,流刃若火,炎氣熾烈,所行之處,花圃,帷帳,門窗盡遭火焚。

    火舌吞吐,濃煙四溢,噬人的血妖,真一觀中,轉眼已成煉獄之景。

    從內部爆發的攻擊讓畜生道猝不及防,俗話說“軟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對上不要性命的餓鬼,畜生道唯有節節敗退,而后方道眾剛要結成防線,又被前面潰散的道眾沖散,畜生道已成一盤散沙。

    此時聽聞一聲震天大吼,“都莫慌亂!”

    一道赤紅身影飛縱而出,身形凌空急旋,霎時,周遭兩處燃燒的火宅上騰騰火焰,濃濃黑煙被吸裹過去,包覆在身影周遭。

    而烈火煅燒下,正是畜生道赤猊長老現出獸身,他的赤猊獸身是御火的神獸,每一根須發都好像有火焰燃燒,但見赤猊一探爪,周遭炎火被他擊出,化作一道火墻傾壓而下。

    火墻隔絕中央,畜生道才得喘息之機,赤猊長老伸手抓過一個逃跑的畜生道道眾,問道:“怎么沒人指揮,白澤長老人呢?”

    “不……不知道。”

    “人間道的生尊者周長生呢?”

    “也,也不知道!”

    赤猊怒道:“那你知道什么?”

    那道眾顫聲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只聽說這是北龍天……北龍天要滅了我們六道惡滅。”

    “北龍天?”,赤猊長老將信將疑,六道惡滅和北龍天本就無信任可言,若這真是北龍天蓄謀已久的攻勢,那后果……赤猊長老越想越驚,隨后氣得在那道眾屁股上狠踢一腳,大聲罵道:“逃逃逃,你們就知道逃,逃有用嗎?餓鬼沒吃飽,你們逃到哪他們就能追到哪,都給我回頭!”

    說話間,赤猊長老拍出兩道炎掌,擊殺了逃在最前的兩個道眾。而餓鬼也已穿過火墻緊追而來。

    赤猊一馬當先沖在前頭,一爪抓掉了一個餓鬼頭顱,將餓鬼無頭軀體踢開,那尸體瞬間被其他餓鬼吞噬殆盡,

    管這些餓鬼肆虐是否與北龍天有關,餓鬼總要被喂飽,不想被吞下肚,就要把其他餓鬼變成尸體,該如何決斷,這并不難選。

    赤猊大吼道:“跟我殺!殺了這些餓鬼!用他們的尸體喂飽他們!臨陣脫逃者,殺無赦!”

    而此時,又聞兩聲獸吼從其他方向傳來,,真一觀其他兩處,兩個房子般大小的巨獸現出身形,畜生道四大獸神中,兩個被調往前線與正道對峙,如今留守的兩個獸神也各自遭遇了餓鬼,與蔓延到他們所在之處的餓鬼交戰起來。。

    “是窮奇獸神和肥遺獸神!”

    “這是畜生道,有獸神和赤猊獸使在,我們怕個鳥!”

    “沒錯,回去殺,他們想吃,就讓他們吃同類尸體好了!”

    先有赤猊殺人立威,讓畜生道道眾不敢再退,而獸神也隨后現出獸形,另畜生道眾人精神一振。

    畜生道最開始的潰散,一是因為出乎意料,二是因為無人統籌指揮,如今找到了主心骨,立時振奮起來,轉身攻向眾多餓鬼。

    時隔三十年,餓鬼道再度現世,卻演變成了一場六道惡滅間同室操戈的內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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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畜生和餓鬼激戰正酣之際,應飛揚三人已趁亂脫身。

    “就是這了,楚神醫應該就在這里。”應飛揚領著姬瑤月和楚頌來到了一處殿宇旁,隱匿著身形道。

    楚頌眼睛一亮,“真的嗎?阿爹就在這?不過,外頭有人把守!”

    應飛揚道:“跟著你家半夏來過這,與那時相比,現在這守備已經算是少的了。”

    畜生道的戰力都被調去迎戰餓鬼,如今正是守備最松懈的時候。

    應飛揚沖姬瑤月道:“老規矩,一人一邊?”

    “隨你。”姬瑤月說話間,已經沖殺出去。

    “什么人?”守衛察覺異動,還未說完,刀刃便已封喉。

    真一觀中處處是殺聲,誰也沒注意到此處也有一場殺戮上演,留下的守衛并不算多,應飛揚和姬瑤月又是偷襲,一呼吸的功夫,守衛已被殺光。 。

    “走,進入!”應飛揚推開門,引姬瑤月和楚頌入內,但放眼一看,內中卻是空蕩蕩的一個大殿,除了些尋常家具之外別無他物。

    看著殿內空無一人,應飛揚也不意外,“果然,看樣子這也不像關押人的地方,內中應該還有密室。”

    “這,這么大的殿宇,要從哪找起?”楚頌環視周遭后道。

    應飛揚道:“放心,我有準備,你去將門窗都關緊。”

    楚頌依言照做,攏上門窗,殿宇之內被黑暗籠罩。

    而應飛揚則打起了一個火折子,環視一圈后道:“在這!”

    卻見應飛揚拿著火折子走向一個殿中裝飾用的一只銅鶴。銅鶴雕飾精美,單足立地,振翅欲飛。但眼瞳處卻隱隱有碧綠的熒光。

    “就是這了!”應飛揚篤定道,先前給半夏開的那張藥單,紙張上被他涂了熒光粉,在光線充足時吸收其他光線,而突然黑暗后,便能在短時間內發出熒光。

    半夏捏著藥單,熒光粉自然被粘在手上,而再觸動機關后,機關上自然也沾了熒光粉。

    應飛揚將手放在銅鶴眼睛之上,按下之前,又深吸了口氣叮囑道:“現在,只剩最后一關了,聽聞,楚神醫是被畜生道道主萬壽春親自看管。”

    姬瑤月道:“即便外面鬧得天翻地覆,萬獸春依然沒有露面,我們對他,可說一無所知。”

    應飛揚繼續道:“沒錯,誰也不知萬獸春修為究竟到了何等境地,但此時也唯有硬拼了,楚姑娘,你以救出你父為先,萬獸春,由我和月兒對付。”

    “可是我……”楚頌還欲再說。

    應飛揚已打斷道:“我和月兒之間的配合,你根本無法插足,放心吧,就算萬獸春是六道道主,想殺我,也非是輕易!”

    說罷,應飛揚一按銅鶴眼珠,便聞“嘎吱嘎吱”的響動聲,側旁墻壁滑開,露出一條直通地底的通道。

    “果然是這里!”應飛揚說著,率先踏入內中,而姬瑤月和楚頌緊隨其后。

    階梯一直往下,越是地下深處,溫度也就越冷,但階梯拐了幾拐后,便見一副駭人場景。

    階梯盡頭,是幽冷的石室,石室之上竟密密麻麻的滿是著肢體和器官,有的是人的,有的是獸的,還有是妖的。

    盤起來懸掛繩索之上的腸子、泡在冰水中的肺腑、堆放在一起的手臂,大腿,新鮮的、半腐壞的、流血的、被晾干的,但凡人身上的部件,此處應有盡有。儼然一副地獄圖景。

    應飛揚也是見過世面之人,但見到這無數的尸塊,心頭不禁一寒,而姬瑤月面色也已經煞白,反倒是外表最怯弱的楚頌,此時仍能等閑視之。

    又繼續前走,前方隱隱傳來爭執之聲。

    一聲低沉聲音道:“不對,我先前就說了,人與妖的軀體會相互排斥絕非偶然,而是因血液不同,據我觀察,人的血液分為四種,一種純陰,一種純陽,一種陰陽兼備,一種陰陽皆無,血液若不分陰陽混雜在一起,那便會發生排斥。”

    一聲尖細聲音道:“我便知道你要說這些,純陰之血只能與純陰之血交融,純陽之血只能與純陽之血交融,陰陽兼備的血能接納其他所有的血液,而陰陽皆無的血液可以供給其他所有血液,但人與妖不同,不能一概而論!”

    “如何不能,妖修得人身,便與人沒有區別!”

    “一派胡言,道中藏書可不是這么記載的!上頭分明說……”

    “呸,說什么說,書上記載若是都對,那還要我做什么!”

    “是阿爹的聲音。”楚頌不由輕呼一聲。

    應飛揚眉頭一皺,放眼望去,前頭已隱約見到兩道人影。應飛揚沖楚頌比了個安靜的手勢,將腳步放輕,慢慢向前。

    但走沒幾步,便聽聞那低沉聲音不悅道,“半夏,你怎么又來了!”

    而后尖細聲音聲調陡然提高。“不對,不是半夏,也不是五方獸使,來人是誰!”

    “高手!”應飛揚自詡氣息隱匿的極好,但立了老遠便被人察覺,心中登時戒備,而此時,兩道如有實質的目光已經射來,應飛揚三人行跡已經暴露。

    既然暴露,索性不再隱藏,應飛揚和姬瑤月各自按刀提劍,并肩前行,每行一步,身上氣勢都是箕張,恍如一對刀劍一寸寸拔出鞘。

    而楚頌向前快走幾步,看清爭論的二人后,不由驚呼道:“阿爹,真的是你?”

    而應飛揚也已看清了二人形貌,一者看起來四十多歲,身形矮胖,下頜有短髯,相貌平平庸庸,眼睛直勾勾朝這邊看來,手中卻還保持著原來的動作,正拿著一把尖利小刀,破開一具尸體的肚皮。

    但這平庸的相貌在旁邊的人襯托下,簡直就像濁世佳公子一般出塵了,另一人是應飛揚平生見過最丑的人。

    他身形不過三尺,個頭就跟孩童一般,站在一個胡凳之上才與旁邊那矮胖中年同高,相貌簡直就是造物神所有失敗品的結合體,皮膚好像橘子皮般褶皺,眼睛一大一小,小眼如黃豆般大小,大眼眼珠上卻蒙了一層白翳,塌鼻子,齙牙,兔唇,頭發說是全禿吧,卻又偏有數縷仍頑強的黏在頭皮上,還有一只手勾如雞爪,蜷縮著伸不開。

    矮胖男子看著楚頌道:“臭丫頭,你怎么來了?”

    而那奇丑的侏儒則掃了楚頌兩眼,嘿嘿道:“老白牛,這就是你家閨女,長得不像你啊!”

    “瞎說,不像我像誰,明明跟我一個模子刻出來似得。”矮胖男子哼了聲道。這么一說,他之身份已不言而喻,正是神醫楚白牛。

    隨后,楚白牛朝楚頌招招手,指著那奇丑侏儒道:“既然來了,那別愣著了,雖然他身材跟小孩似得,但也是長輩,叫他聲萬叔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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