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步劍庭 > 第五十四章破局時刻(三)
    到了上清觀,慕紫軒便與應飛揚分道揚鑣,獨自前往司天臺。

    司天臺,這個由袁天罡創下,受朝廷供養的“另類”修真派門今日展現出暗藏實力,司天臺內,數十個天道修者整裝待發,若一把把利劍即將出鞘,在場之人皆非庸手,而且每一個人年歲都不高,雖論實力仍無法與上清觀、白馬寺這種歷史悠久,底蘊深厚的大派抗衡,但也因此少了一分陳腐,多了一分破舊立新的銳氣。

    慕紫軒一聲令下,眾人便全然無視宵禁的禁令呼嘯而出,卻不是在尋找孫長機蹤跡,而是一路出了洛陽城往東而去,所行方向正是——靈狐山莊。

    洛水河畔,草木低伏,夜色之下寧靜的如畫卷一般,突來轟然一掌,劃破夜色,穿云破空,磅礴而至,但聞一聲脆響,這寧靜畫卷登時破碎崩解。

    偽裝的結界消失,洞天之內,靈狐山莊赫然出現眼前!

    靈狐山莊內本是一片幽暗,此時內中燈火次第燃起,數道強橫妖氣直沖云霄,方才還是一個優雅別致的莊園,轉眼就成危機四伏,殺機暗藏的獸巢。

    大門前,兩只鎮宅的石雕狐獸突得活轉過來,渾身毛發倒豎,尖牙緊咬,只待一聲令下就要撕咬上前,隨后大門打開,一個老仆踏出,怒視眼前司天臺之人,喝道:“人族竟如此大膽,侵擾我靈狐山莊,可是做好了與吾妖族決裂的準備?”老仆橫擋門前,瘦病佝僂的身子便似一堵高墻衛住門戶,顯然這仆從暗藏一身不俗修為。

    “侵擾?只是敲門罷了!”慕紫軒穩步向前,似是閑庭信步,渾然無視蓄勢待發的老仆和張牙舞爪的狐獸,開口道:“深夜叨擾,實屬不該,但既然客已臨門,胡公子何必吝惜一見呢?”

    “哈哈!”一聲朗笑自內中傳來,“胡某已等候多時了,老施,請慕公子進入吧。”老仆聞言側過身子,引慕紫軒入內,之后再度擋在門前,顯然胡離只請了慕紫軒進入,他就不會對司天臺其他人放行。

    司天臺之人倒也安之泰然,靜靜的站在外面,目送慕紫軒進入山莊。

    胡離斜坐在桌案后,見到慕紫軒進入,頗不雅觀的伸了個懶腰道:“慕公子果然是信人,說了一日之內,真兇揭曉,答案浮現。就當真在今晚,讓真相顯露了。”

    慕紫軒也不待他招呼,便自行坐下,略帶驚疑道:“公子消息傳得倒快,才發生不久的事,你就已經知情?”

    “何須驚奇,窺人陰私,聽人墻角,本就是我們狐貍愛用的手段。”胡離自嘲一語便將問題揭過。“倒是慕公子抽絲剝繭,讓孫長機現形的手段,才值得人贊嘆!”

    “贊嘆?”慕紫軒哈哈一笑,道:“胡公子何必言不由衷,若我只能做到這種地步,豈不是辜負了公子對我的一番期待?”

    胡離眼睛微瞇,道:“慕公子此話何意?”

    慕紫軒也不回答,側頭望了望院中的夜色,道:“看起來,還沒過子時吧?”

    “方過亥時二刻。”

    “未過子時,那就仍算一日之內,我的話依然有效。”慕紫軒望向幽暗夜空,雙眼卻比夜空更加深邃,擲地有聲道:“一日之內,真兇揭曉,答案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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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片夜色下,上清觀內又是不同光景,應飛揚憑借李含光的諭令,將門中大小人物都差遣出去尋找孫長機,上清弟子雖大多不知怎么回事,但也乖乖照辦一道隨他出去了,一時整個上清觀十室九空。除卻中劍臥床的杜如誨和被五石散燒得神志不清的杜篤之,其他也只余一些低齡的道童和僮仆。

    就在這時,黑暗造訪了。

    杜篤之仍躺在床上,癡胖身子不停冒著虛汗,突然一道人影閃現在他床頭,道:“莫裝了,起來吧.”

    杜篤之依然紋絲不動,那人影又道:“罷了,不想起,那就永遠睡下去吧!”

    方才還睡得跟死人一般的杜篤之立刻從床上跳起,蜷縮在床尾,驚恐道:“別,別殺我滅口,我可什么都沒說。。。。。”

    來人不耐道:“我讓你替我尋些女子,品貌倒是其次,只需元陰充沛便好,你倒是好,竟然瞎了眼的招惹紅閣十二坊的女子,給我帶來一堆麻煩,你說你該不該死。”

    “我。。。。我怎么知道他們是紅閣的娘們,我都是替你在做事!你就看在我沒把你咬出的份上,放過我吧!”杜篤之渾身顫抖。

    來人冷哼一聲道:“還好你沒將我抖出,現在你運氣回來了,你只需要將事情推倒孫長機頭上來保住我,我自然也會想法保住你。”

    “保住我?我還不用死,不會被殺?”杜篤之如捉到救命稻草般,眼中再次閃出光華。

    “自然,我會動用我朝中的勢力,將死的那些女子都改作賤籍,這樣你的罪行就大減了,隨便在牢里呆上一段時間避開紅閣女子的報復,便可出獄繼續快活,當然,只需你聽我話,我是不會虧待你的,在牢中你照樣可以養尊處優,至少極樂丹我是不會少了你的。”

    來人從懷中掏出一瓶藥丹,聲音帶著誘惑道:“瞧,這兩天我沒給你極樂丹,你只能用五石散壓抑癮性,但區區五石散怎能和我極樂丹相比?這兩天你過得不好受吧。還是跟往常一樣,只要你乖乖聽我的話,這些極樂丹就都是你的,有了它們,在牢中照樣可以極樂銷魂,明白了嗎?”

    來人輕輕推開瓶塞,在杜篤之眼前一晃,等待著杜篤之和往常一樣,嗅著鼻子,如狗一般的爬過來感謝他的賞賜。

    然而,緩緩抬頭,露出一抹與那張浮腫虛胖面孔頗不相符的笑意,中氣十足道:“是啊,我全都明白了,張守志張道長!”

    “你的意 “你的意思是說,兇手是張守志?可端法死時,他并沒有作案的能力。”靈狐山莊中,胡離眉頭一挑,似辯解,又似考較的問道道。

    “端法之死卻是孫長機所為,但殺害司馬真人的兇手卻另有其人,莫忘了,我方才所說的所有證據,都只是證明孫長機殺了端法,卻明沒有實證證明司馬承禎亦是他所殺,同樣,若以動機推斷,因修煉陰丹被司馬承禎發覺,進而起了弒師的念頭,這個動機套用在上清派其他幾位道長身上也一樣適用,甚至用在張守志身上更有說服力,只因張守志身上有三大疑點。”

    “哦,不知是何疑點?”胡離又問道。

    慕紫軒道:“疑點一,自兇案發生以來,張守志就不斷指認他人為兇手,似乎比起找出真兇,他更希望早點結束案件。”

    胡離道:“人啊,遭逢劇變時,總會驚慌失措,行事少了考慮。”

    慕紫軒道:“疑點二,張守志這些時日對其他事都心不在焉,但對女子失蹤之事,似是格外上心,自告奮勇的隨應飛揚他們查探,而在最后,他上前攙扶中劍倒地的杜如誨,更是恰好給杜篤之做了遮掩,讓他有了服下五石散的機會。”

    胡離道:“或許是他與杜如誨師兄弟情深,又對杜篤之有著子侄般的愛護,所以對女子失蹤的時比較在意,而掩護杜篤之,也可能只是無心之舉。”

    慕紫軒道:“疑點三,也是最重要的,張守志與李含光本是在爭奪下任掌教之位,理應在司馬真人死后樹立權威,設法執掌權柄,但這些時日,大小事務皆是由李含光發號施令,張守志雖算不上言聽計從,但也沒拿出與李含光分庭抗禮時的魄力,看來是有什么事情對他來說比爭奪下任掌教之位更重要。”

    “或許是他。。。。。罷了,我編不下去了,巧合多了,便不再是巧合。”胡離無奈攤攤手道:“張守志確實有很大嫌疑。所以,你就布下了第二個局,引他上鉤?”

    “沒錯,揭露孫長機的罪行,又故意讓孫長機逃走,誘使他產生了將所有罪責一并塞給孫長機承擔的念頭。孫長機逃走后,我與應飛揚、李含光皆去調集人手幫助,卻讓他繼續追尋孫長機下落,給他單獨行動的空間。甚至將上清派的人都調走,讓他能夠大膽的與杜篤之接觸,都是為了這第二個局,而現在,這一局成功了!”慕紫軒手中拿出一張符紙,符紙上血紅的朱砂咒字竟是不斷明滅,傳達著某種訊息。

    聽聞杜篤之聲音異于往常,張守志陡然警覺:“你不是杜篤之,你究竟是誰!”

    卻見眼前昊光爍爍,耀如日輝,逼得他不得不舉手遮掩。昊光之中,傳來清朗聲音:“宵小者以為趁著夜黑風高便可暗行奸宄,卻不知夜色之下,處處藏著陷阱,孫長機前車之鑒猶在眼前,張道長你又重蹈覆轍,自入死地,未免太不知吸取教訓了。”

    聲音甫落,昊光消散,乍現一條爽颯人影,劍眉入鬢,眸若晨星,英姿勃發,氣態卓然,正是應飛揚!

    “怎會是你!”張守志驚得連退兩步,卻仍遏制心頭驚駭,滿臉扭曲道:“我中計了!“

    看著張守志滿臉驚愕模樣,應飛揚嘲道:“張道長,倒是好久沒從臉上看到這么鮮活的表情了,這段時日你一直面容恍惚,心不在焉,破綻也不經意間露出不少,難免讓人起疑,設局試探你自然也是應該,你又何必驚奇呢?”

    過了最初驚駭,張守志反沉穩下來,神識催動術法掃蕩四周,卻覺周遭并無其他高手的氣息,隨即森冷道:“只你一個人便敢設局試探我,現在你試探出了,又能如何?”

    應飛揚從容笑道:“張道長對符法亦有涉獵,不知可認得這兩張符,這兩張皆是從李含光道長那里討來的,這一張叫留聲符,據說是將成精鸚鵡的妖元封印其中做成,借著鸚鵡學舌的能力記錄聲音,只要催動符力,變會化出一只鸚鵡重復它所記錄的話,連聲音都學得一模一樣。”

    張守志面色鐵青,不用說,他方才的話語已被記錄在內,只要應飛揚將此符交予李含光,那他的事跡自然敗露。

    應飛揚收回留聲符,隨后掏出另一張符,手上真氣催動,符紙便自行燃燒,道:“這一張叫傳訊符,是用一種異蛇的蛇血畫成,只需點燃一張,同一蛇血畫成的其他符咒就會同生感應,閃耀不止,不用我說,道長也該知道,自然有一張符咒是在李道長手中。如今他接受到我訊息,一會便會趕回。”

    張守志面色陰得快滴出水來,卻是如夜梟般凄厲一笑,森然道:“應飛揚,事到如今,我都不知該夸你聰明還是說你傻,你若偷偷點燃傳訊符,再假意交談,拖延時間等李含光回來,或許我真就無可奈何了,但你偏偏當著我將它點燃,你說李含光一會便會趕回,那你知道,這一會功夫,夠你死多少次嗎?”,

    張守志再次掃查周遭,確定并無其高手氣息,手一揚,蓄勢待發道:“殺了你,奪回留聲符,嫁禍給孫長機,方才的事情,自然無人知曉。”

    應飛揚將留聲符收回胸襟,道:“張道長倒是殺氣騰騰啊,虧我慕師兄還囑咐我一定要留你活口。”

    “活口?”短短二字,卻令張守志感覺格外刺耳,他與應飛揚相處一月,雖知應飛揚是曠世的劍才,論天資不輸當世任何一人,但數十年的根基差距,豈是天資可以彌補?三五年后或許應飛揚足以與他一戰,但如今,憑他一人,還尚不夠格!

    想至此處,張守志心頭冒火,隨后怒極反笑,姿態癲狂道:“哈哈哈哈!黃口小兒,就你?留我活口?怎有可能!”

    “是啊?怎有可能!”應飛揚淡然看著神態癲狂的張守志,緩緩抽劍,冷道:“身居道門,不修道心,習練邪法,**女子,殺人性命,禁人魂魄。。。。”應飛揚初說時仍是冷淡,說道最后竟是聲色俱厲,殺氣昂揚,“種種惡行,歷歷在目!要我留你活口?怎有可能!”

    星紀劍鏘然出鞘,應飛揚劍指張守志,無盡殺氣化作劍氣洪流,《殺神劍章》再現塵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