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步劍庭 > 第九章 司馬承禎
    “是,公主師姐。”應飛揚不倫不類的喚了一聲,心中暗覺原來皇室之人,也不全是高高在上。

    此時的應飛揚自然不知,這可全是沾了他師傅顧劍聲的光。

    顧劍聲曾經可是名滿兩都的人物,那時的他清新俊逸,氣度卓然,談吐貼心知趣,儼然遺世獨立的道門佳公子,雙秀之名絕非偶然得來,莫說尋常女子,便是當時正是青春年華的玉真公主都對他一見傾心。顧劍聲與司馬承禎論劍,玉真公主為了接近他便拜了司馬承禎為師。只是顧劍聲無心此事,玉真公主也非長情之人,此情最終不了了之。

    玉真公主韶華逝去,也已閱盡世間百態,本當這份感情是年輕時青澀懵懂的笑談,但自今早見了應飛揚腰間熟悉的葫蘆時,前塵舊事再度席卷于心,被世情打磨的冷漠的心又泛出久違的甜蜜。也因此,對應飛揚起了愛屋及烏的心思。否則,若換做他人平白無故出現在她馬車里睡大覺,玉真公主豈能容他活命。

    三人尋回了重傷倒地的呂知玄,簡單處理下傷勢,便駕著殘破馬車入了洛陽城。

    “四面環山,六水并流,八關都邑,十省通衢”,這短短十六字,便道盡洛陽城的重要,洛陽居于天下之中,九州腹地,武后當權時,將洛陽名號由東都改做神都,洛陽也成為實質上的首都,風頭一時蓋過了長安。后中宗即位時,雖復洛陽為東都,但洛陽風頭不減,依然是大唐的心臟,天下的樞紐。,便是當朝皇帝,也對這做他出生長大的城市有著難以割舍的感情,如今已是他第五次攜百官移居洛陽,自繼位以來,竟有十年是在洛陽度過。

    而如今,洛陽城正將他的繁華輝煌毫無保留的展露在應飛揚眼前,自定頂門進入,便覺洛陽如披紅羅紫,穿金戴銀的貴婦般神彩照人。

    碧磚,金瓦,白石鋪路。

    紅燈,青旗,橘黃梁柱。

    斑斕的色彩肆無忌憚的張揚著洛陽城的富庶華貴。天下間似也只有這座城市號稱大唐儲糧倉,聚寶盆的城市,配得上這繁雜的色彩。

    當年太宗皇帝從長安一路攻入洛陽時,也被這耀眼的繁華迷醉。更何況應飛揚這個沒見過世面的鄉野小民,只一眼,就已目瞪口呆。

    大街雖然寬闊道足以八車并行,但人山人海車水馬龍依然阻擋了車程,金吾衛認出玉真公主的車架,為她在前開道,這才空出一條道路。馬車折轉幾番,人跡漸稀,駛向了一處道觀,太清派雖定址于洛陽左近的王屋山上,但司馬承禎身為帝師,經常要陪伴圣駕,所以城中也興建了一處道觀。

    道觀門墻雖近四丈,但視線越過門墻,透過碧翠參天的古木,內中屋堂殿宇隱約可見,但見雕廊畫棟,拱角飛檐在日光下折射出金彩,襯得內中如凌霄寶殿一般,極有仙家威嚴,又有皇家氣派。

    到了門前,應飛揚,李含光各負一名傷者下車,一個矮胖道人迎出門,先向玉真公主略施一禮,又滿臉驚駭的看著傷重的張守志,呂知玄,問道:“他們倆怎么回事?怎么傷的這么重。”

    李含光搖搖頭道:”說來話長,先帶他們去師傅處醫治吧,師傅可在內中?“

    ”在的在的!“矮胖道人揮目視意兩名道童接過二人,同時引李含光、玉真公主、應飛揚入內。

    順著方正青磚鋪就成的大道,一路步入正殿,殿堂上三清雕像栩栩如生,悠然享受人間香火,三清像下盤膝而坐一名銀發老道,手捻麈尾拂塵,身著白色法衣,背后鑲有日月星辰,隨著老道一吐一吸,背后星辰也在流轉變化,閃爍這玄奧莫測的光彩。

    老道感應屋內血腥氣,一回頭,便見重傷的張守志和呂知玄,臉色一凝,也未待李含光說話,便凝氣與指,在指上結出半透明的無形氣針,十指連動若行云流水,似慢實疾的點向二人周身大穴,動作灑脫飄逸的如神仙一般。

    不過幾指,應飛揚就已生驚嘆之心,不說將真氣凝成細針這般精妙的控氣手法,單看眼前道人身法之快,指法之奇,當世就少有人能及,這救人的手法若用作殺人,定也如現在一般自如。

    幾針下去,二人臉上已浮現出血色。見二人已無礙,老道收氣對矮胖道人道:’陸真吾,你將你兩位師弟帶下,取玉石髓為他們服下。”矮胖道人陸真吾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老道掃過視線掃過李含光三人,最后停留到應飛揚身上,眼中閃過一絲異彩,問道:“含光,這位是?”

    應飛揚搶先答道:“弟子應飛揚,見過司馬師伯。”司馬承禎看著他時, 著他時,他也毫不避諱的在打量著這位盛名在外老道,道人發如銀霜,膚如玉石,道風仙骨,給人一種縹緲無定的感覺,深陷的眼窩和低垂的長眉使得他的雙眼更顯精光沉斂,難以測度。雖是站在應飛揚近側,卻讓應飛揚感覺眼前的人不過是來自天上的一個投影,真正的司馬承禎早已飛升上九天了。

    道門之中,若論劍法修為,顧劍聲自是當仍仁不讓的冠絕天下,若論仙術靈法造詣,“道扇”衛無雙也是名副其實的當世無雙,但若論誰聲勢最強,名聲最盛,威望最高,除眼前這位上清派宗主司馬承禎不做他人之想。

    司馬承禎道學淵博精深,其“無為”為本的理念頗合帝意,三代皇帝對他都是尊之敬之,當朝的皇帝更是恭迎他入宮,尊為帝師,與其妹玉真公主一道拜入司馬承禎門下,是以司馬承禎之名,天下可謂無人不識無人不知。

    司馬承禎又打量應飛揚幾眼,忽得拂塵一揚,化作一把流光溢彩的佩劍,再聞一聲龍吟,佩劍已然出鞘,粲然光華映入應飛揚眼中,轉眼應飛揚已置身幻境。

    立身頂峰絕嶺上,腳踩茵綠的草毯,放眼望去,下面是一片棉絮般的云海,幾只鴻鳥從云海中穿出,帶著歡快的叫聲,振著翅膀從頭頂掠過,一陣山風吹過,背后響起陣陣松濤聲,回目看去,松濤蒼翠之色映入眼眸,未及細賞,卻見每一根松針上都泛起了金黃,一輪旭日從云海中緩緩升起,染得天地一片金紅。

    應飛揚看著這生機盎然,變化萬千的奇景,卻緩緩閉上雙目,再睜眼,雙眸之中一片清明,已回到了正殿之中。眼見應飛揚自行從幻境中掙脫,司馬承禎臉露贊許之色,隨后問道:“方才你看到了多少種劍法?”

    “六種,靈動者如鳥穿林,迅疾者如風過境,雄奇著如岳擎天,輕柔著如草鋪地,堂皇者如大日初生,詭譎這如云濤變幻,不對!還要算上將我置于幻境的虛實莫測的幻劍,總共有七種劍法!”應飛揚自信答道。

    “哈哈哈!”司馬承禎放聲大笑,笑聲中盡是歡愉,李含光和玉真公主都覺驚異,司馬承禎清修多年,早已喜怒不行于色,這般放聲大笑已是十數年來頭一遭,“不愧是顧劍聲的弟子,劍上果然造詣不凡。”

    應飛揚一愣,又摸了摸腰間的酒葫蘆,心中暗道:“又被認出來了,師傅還真是故交滿天下,讓我帶著葫蘆出門,莫非就是這心思。”

    司馬承禎又示意三人坐在蒲團上,道:“守志和知玄二人如何受傷,你們可以說了。”

    此事李含光和玉真公主不過是中途受到牽連,對前因后果也不甚明白,便由應飛揚解說起了,應飛揚自賀孤窮將他帶下山講起,只略去他師傅如今功力被鎖和皇世星天的隱秘不提,其余皆悉數講出。

    聽完之后,司馬承禎不禁一嘆,道:“賀孤窮一代高人,沒想到竟會淪落如此,實在可惜。”又對應飛揚道:“應師侄,你接下來作何打算?”

    應飛揚無奈道:“如今擺脫了賀師叔,但是書卷被搶走,我還得先回門中請罪。”

    “凌霄劍宗門規森嚴,你丟失卷宗,只怕此罪非輕。”司馬承禎道。

    “縱然如此,我的過錯,總要由我擔下。”

    “不妥。”司馬承禎搖頭道:“賀孤窮雖然受傷,仍非你所能對付,洛陽與凌霄劍宗相距遙遠,你若再被他纏上終究還是麻煩,不如暫留在此地住上些時日,一則有我在此,賀孤窮未必敢找來尋你麻煩,二則我修書一封與貴派清岳掌門替你解說原委,或許清岳掌門看我面上可寬宥你的丟失書卷的過錯。”

    玉真公主也拍手符合道:“沒錯,本宮也可修書一封,向清岳掌門討幾分情面,況且二個月后佛道大會就將要在洛陽舉行,凌霄劍宗定也會參加,到時讓你師傅前來參會,會后你再與他一并回返不是更好?”玉真公主說著說著,臉上已泛出了如少女般的緋紅。

    “這。。。。。。。”應飛揚本無意久留,但經他們這么一說,權衡一番,也知司馬承禎所說在理,道:“多謝道長厚意,既然如此,那就叨擾道長了。”

    司馬承禎道:“不必客氣,我將你留下也是私心作祟,還有一件事情想請托你。”

    應飛揚道:”道長若有用得著弟子的地方,弟子自然盡力而為。”

    司馬承禎點頭道:“有你這番話就好,含光,你將《上清含象劍圖》拿來與應師侄觀視。”

    “什么?”一向修養甚佳,波瀾不驚的李含光叫出了聲!“師傅,您要將上清派的道統傳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