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唐羽 蓋世皇太子 > 第44章 李大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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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武二十六年九月,高麗戰事已定,留潁國公傅友德,信國公湯和等人鎮守高麗,皇太孫朱允熥擺駕返程。

    其實高麗戰事還有許多首尾沒有處置,中樞關于建立行省的旨意還沒送至遼東,戰后的各種問題也沒有妥善解決。

    但那些事急不得,都要一步步來。而作為儲君,朱允熥不能常駐此地,也不可能事必躬親。如何統治打下來的土地,大明輕車熟路,也鬧不出什么亂子。

    不過,朱允熥回程,卻不是直接回京城。而是要先去晉藩所在,太原古城,奉圣命巡視關陜,然后再去西安秦藩。

    當年,朱標在世時,最后一次巡視天下,巡視的就是秦晉二藩。說是巡視,其實是奉旨去修理兩個藩王弟弟。

    兩位藩王都是朱允熥的嫡親叔叔,往日對他這個皇太孫實在是恭敬中帶著親熱,當日老爺子立朱允熥為儲君時,不但率先叩拜,而且每年的年禮節禮一樣不少,每月都會上書問安,說些家常。

    這兩位藩王中,三叔晉王還好,二叔秦王則真是一言難盡。在人前,這位是大明的賢王,而在人后,他做那些混帳事,說起來都丟人。

    秦王為人有軍事才干,統軍有方。但是私德上,卻不堪入目。為人殘暴不堪,在府中稍不如意,動輒打殺奴仆下人,而且還是虐殺,以殺人取樂。

    早在朱標在世的時候,老爺子就被秦王這些混帳事,氣得差點背過氣去。

    秦藩之外,西北之地有十八番民。對于這些心向中原的胡人,老爺子一向是好言安撫,視為大明之民。可是秦王朱樉卻在出征西番之時,抓了番人男女童,各一百五十個人,男童全部閹割,女童為奴。

    更駭人聽聞的是,他還抓了許多番人懷孕的婦女,使得人家骨肉分離。此事,差點引起西北諸族反叛。

    那一次老爺子一氣之下,就要削了他的王爵。多虧朱標跪在老爺子面前求情,并且幫他來回遮掩,才躲過一劫。

    但是,他死性不改,才消停了一兩年,又鬧出事來。

    鬧的還是家丑,秦王朱樉寵妾滅妻!

    朱樉的正妃,是老爺子和馬皇后親手挑選的,前朝天煌貴胄之后,一代名將河南王,王保保之妹。王保保一族,出身蒙古貴胄,入主中原之后,傳承百年以漢家儒生自居,家族徹底的漢化。

    王保保的養父(舅舅),就是元末第一能臣,忠襄王察罕帖木兒。親生父親,乃是大元的翰林學士,督察御史。祖父更是一代賢臣,多次上書元帝,當善待南人,對天下臣民,不因出身要一視同仁,輕徭薄賦施行德政,所以官聲名滿天下。

    他們雖是蒙古人,可在天下士人心中,是真正的名門望族,書香門第,他家的女兒也是大家閨秀。

    無論是老爺子還是已故馬皇后,對這位出身名門,知書達理的兒媳婦都是滿意得不得了,但是朱樉不知哪根筋不對,不喜歡這個妻子也就罷了,居然還把人家給圈禁起來。

    錦衣衛報,秦王正妃被圈禁小院之中,飲食用度如同奴婢,住所猶如牢籠。

    而秦王則是每日帶著側妃,在府中飲酒作樂。不但如此,成婚這些年,為了不讓正妃有子,竟然不同房。而且前幾日,還大言不慚的上書,要立庶子為秦王世子。

    旁的事都能忍,這種事,老爺子不能忍。在他心中,嫡庶之分乃是天理王法。藩王正室妻子,更是斷然不容如此羞辱。須知,即便是在民間,一家主婦,對內宅女人,妾和丫頭等,等有生死大權。

    怎么到了皇家,竟然讓妾爬到了正妃的頭上?簡直是貽笑天下!

    在老爺子傳給朱允熥的秘折中,都用上了,大孫你去西安,看看那畜生做了什么好事!給咱,用家法狠狠的修理他!他娘的,老子一輩子的臉面,都讓他給丟盡了,敗光了等等,這些字眼。

    老爺子說, 朱家幾輩子人,都沒出過這么一個,寵妾滅妻,喪盡天良的玩意!

    這不是小事,皇家乃天下表率。古往今來,哪個皇室家族,敢這么對待正妃?即便是皇族親王,再怎么看不上正妃,都要以禮相待。

    古語云,糟糠之妻不下堂!

    若天下人都學得如此,都寵愛小妾,那還談什么倫理綱常?他朱樉若是個普通百姓,當官的能直接判他充軍三千里,百姓們還要拍手叫好!

    老爺子是真的怒了,在給朱允熥的密信中寫道。

    “大孫,若你二叔所作屬實,你以儲君之名,賜死他的小妾。王府長吏,教諭等人,未能盡到規勸之責,一并凌遲處死!”

    雖有君臣名分,但讓侄兒去殺叔叔的枕邊人,老爺子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若是讓大臣去,那就天下皆知這種丑事,他朱家的名聲就臭大街了!

    家丑不能外揚!

    而朱允熥則是看到了另一點!

    朱樉欲立庶子為世子,已經觸犯了老爺子的逆鱗。皇族之中,往后這種寵愛庶子的事,可能越來越多。那么,為了防微杜漸,分封各王庶子于番邦,也就順理成章了。

    朱允熥先返回北平,隨行五千護軍,由曹國公李景隆,開國公常升率領。在北平稍作停留之后,要先去太原。

    不過,去太原之前,要先分別!

    北平,長亭外,古道邊。

    所有侍衛都離得遠遠的,只有朱允熥和藍玉父子三人。

    “孤,本奏請皇爺爺,讓你為一偏將,駐守高麗。”朱允熥負手站在柳樹下,看著北地波瀾壯闊的景色,開口道,“沒想到,老爺子給否了,還讓你回家務農!”

    言語之中,無盡的感傷。朱允熥多次提及這次大戰,藍玉的功勞,可是老爺子對藍玉成見極深,半點不為所動。

    藍玉倒是豁達,臉上半點情緒沒有,朗聲笑道,“做不做官的,臣已不當回事了!今生,能侍奉殿下身側,滅國之戰中,彰顯大明男兒風范,臣已是死而無憾了!”

    說著,笑容微顯苦澀,繼續開口,“殿下不必再和陛下,為臣求什么了。若是求的多了,反而不美!”

    人都是吃一塹長一智,藍玉曾經那么桀驁不馴的人,現在也變得心思沉穩了。他話中之意,是怕朱允熥為他求什么,惹得老爺子不快。那對他來說,反而是禍而不是福。

    “你能如此想,孤很高興!”朱允熥摘下一片柳葉,笑道,“做兒孫的,不能說老家的不是,更不能非議。不過,你的功勞,都在孤心里。”說著,又是一笑,“孤,心中有你藍玉!”

    “殿下!”藍玉眼角動了幾下,帶著兒子俯身叩首,“得殿下看重,臣此生足矣!”隨后,起身道,“臣,先去了!”

    “好!”朱允熥緩緩點頭,正色道,“雖是讓你回家務農,但孤已經和地方官打了招呼了,不再暗中監視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沒人會怪罪你!”

    “謝殿下!”藍玉低頭片刻,隨后翻身上馬,拱手道,“殿下,臣走了,您多保重!”

    “你也保重,你我君臣,還有來日!”朱允熥微微擺手。

    “當日,臣說過,若殿下出征,臣甘愿為殿下牽馬!”藍玉忽然哽咽,“現在,殿下已經長成,英姿非凡,牽馬之人不知凡幾,不再需要老臣了!”

    說著,藍玉倔強的抿著嘴角,大聲說道,“不過,若殿下再有要用到老臣的地方,只需一句話。老臣赴湯蹈火,肝腦涂地。藍家上下男丁,以死供殿下驅馳!”

    朱允熥心中感動,眼前這位老人,對他可謂情深意重。

    “舅姥爺!”朱允熥低聲道,“慢點走!我不送了!”

    “殿下保重!”藍玉揮舞馬鞭,“今日與殿下滅了高麗,來日臣等著和殿下,揚鞭草原大漠!駕!”

    鞭聲中,藍玉漸行漸遠,消失不見。

    朱允熥的目光一直跟隨著,直到消失不見,也翻身上馬,回首道,“走,去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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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千護軍,猶如長龍。

    策馬在朱允熥身后,李景隆見皇太孫臉色有些不好,開口笑道,“殿下可是有心事!”

    朱允熥瞟他一眼,在馬上道,“孤以為,此次出征,藍玉能有起復的機會。誰知,他還是要回家務農!”

    李景隆一笑,策馬靠近些,小聲道,“殿下,臣說句大不敬的話,您是當局者迷!”

    朱允熥心中一動,“此話怎講?”

    “您想呀,藍玉在皇爺心中,跟死人差不多了。而且,要說他心里對皇爺沒有怨言,那是假話!”

    李景隆看看左右小聲說道,“皇爺現在,給他多大的恩典,藍玉也不能如曾經那般,感恩戴德。但若是將來,殿下施恩于藍玉,您想想,那是多大的恩典?”

    “原來如此!”

    朱允熥一拍腦門,恍然大悟,“孤還真是沒想到這一層,多虧你提醒!”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為殿下諫言,不過臣份內之事!”李景隆笑道。

    “你呀!”朱允熥用馬鞭點點他,“旁的事,你未必聰慧,這些人和人之間的彎彎繞,你門清!”

    “臣,都是些小聰明!”

    朱允熥大笑,“你不是小聰明,是你大聰明,以后,你就叫李大聰明吧!”說罷,一揚馬鞭,策馬道,“快點!加快速度,這要走到什么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