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又靈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絲毫沒有察覺他的到來，直到哭夠了抬起頭來，濕紅的眼睛和厲霆西深不見底的眸子對上。
她讀不懂厲霆西眼里究竟蘊含著怎樣的情緒，頭腦昏漲下也不想去琢磨。
這一刻的她只剩下脆弱。
她抹了抹臉上的淚痕，想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然而一開口沙啞到像是沙礫在紙上摩擦的聲音暴露了她此刻的不堪一擊，“你跟過來干什么？想看我笑話？”
厲霆西側過頭去不再看她，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到C市之后第一次在她面前顯露出如此平和的情緒，“我很好奇你懷陽陽他們的時候是什么樣的情景，那些我本不應該錯過的重要日子，給我講講吧。”
他的聲音低沉冷靜，明明并不溫柔，卻莫名蘇又靈有種在被他安撫的錯覺。
她垂下眼瞼，勾起嘴角，“其實告訴你也沒什么。”
再抬起頭時微微有些出神，“因為當初懷的是三胞胎，我又經歷過幾次意外，身體底子太差，所以好幾次，孩子差點都保不住了。”
說到這兒，她哽咽了下，聲音也不受控制地低了下去:“我和幾個孩子幾乎是從鬼門關走了幾遭回來。”
厲霆西原本隨意搭在膝蓋上的手無意識收緊，看似平靜的眼底也涌現出暗潮，不過很快又被他不動聲色地壓了下去，“然后呢？”
三個字幾乎是用氣聲說出來的。
蘇又靈卻聽見了，一陣鼻酸，剛剛止住的眼淚再度滾落下來，“我打了多少只保胎針我自己都記不清了，那時候感覺自己就是行尸走肉，有時候真的有想過不如放棄，但是最終為了孩子我還是堅持下來了。”
她歪頭看向厲霆西，幸福中夾雜了幾分苦澀，“我現在無比慶幸自己當初的堅定，唯一讓我愧疚遺憾的，就是陽陽，或許是上天為了懲罰我吧，讓我的幸福有了缺憾。”
厲霆西眼皮跳了跳，側過頭來看她，映入眼簾的是她哭到兩眼紅腫，鼻尖也泛紅的可憐模樣。
心臟上的那只無形的手仿佛攥得更緊了些。
不可避免的心軟，脫口而出一句道歉:“是我對不起你和幾個孩子，陽陽的病你沒必要全往自己的身上包攬，我作為他的父親，也有推卸不了的責任。”
蘇又靈怔愣了下，有些懷疑這話居然是從他嘴里說出來的。
厲霆西這是對她服軟了？
緊接著心里生出一絲希望，那孩子的事是不是也有的商量？
她承認，現在的難過和愧疚是出自本能，但她也多少存了些想讓厲霆西心軟的私心，所以故意在他面前示弱。
現在看來似乎是有用的。
蘇又靈抿了抿嘴唇，有著遲疑地開口試探:“厲霆西，你這句對不起是出自真心的？”
厲霆西洞悉出她心中所想，眉眼恢復到冷淡的模樣，“我道歉，是因為我當年的確做錯了事，但不代表我就會放棄讓幾個孩子回到我身邊。”
他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蘇又靈，眼里找不出半分剛剛的憐惜，“蘇又靈，我還是那句話，你如果主動低頭，或許會少吃很多苦頭，也不用在為奇異國度的事頭痛。”
要不是蘇又靈親眼所見，恐怕真以為剛剛他的心軟是自己的錯覺。
她了解厲霆西，也察覺到了他已經軟下來的態度。
所以眼下她也并沒有像前幾次一樣，和厲霆西劍拔弩張地正面硬剛。
她避而不談這個話題:“你先進去吧，我想一個人再坐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