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提醒一下,這章有點長)
信到手了。
麟翼摩挲一下信封的表面。
這是安莉潔一大早托人交給阿狼的,并給麟翼帶話說,讓他早點過去。
鑒于最近冥想時的順利,麟翼心情頗好,所以應下了。
有一點像小孩子的隨性,不過本就是打算好的事,提前一點無所謂的。
“小翼!”佩利還是一如既往,像只歡脫的大狗勾。
在佩雷茲回來的那天才意識到他有一段時間不在武館,那個反應把佩雷茲氣的吹胡子瞪眼。
卡米爾的事就更別說了,佩利根本就不知道,還有個小孩在武館呆了一夜。
就連麟翼半夜冥想中斷,拖著抱著自己腰的佩利,趴在書桌上給卡米爾寫了一份鍛煉計劃都不知道。
這孩子,警惕性未免也太低了,真的是厄流區長大的嗎?
“小翼笑起來好好看!”佩利從背后抱住麟翼的腦袋,把他梳得整齊的頭發蹭得一團糟。
“我之前不是經常笑嗎?”麟翼已經習慣了佩利的動作,一會兒再整理就是了。
“有嗎?”佩利似乎完全不知道麟翼之前也笑過。
麟翼愣了一下,隨即放松了表情,勾起了淺淺的笑容。
的確,之前那種虛假的,偽裝的笑容,的確不算是在笑啊。
任由佩利蹭了一會,麟翼才開口:“我想起來了……我的阿爹。”
“阿爹?小翼的阿爹是什么樣的啊?”佩利順著麟翼的話問了下去。
聽見這話,麟翼卻頓了一下:“我……沒看見他的樣子。”
“但是我想起來,在我小的時候,他喜歡抱著我舉高轉圈。”說著,麟翼的眼神都柔軟下來,“他很溫柔,在我的印象中,他很厲害,也很高大,肩膀很寬闊,懷抱很溫暖……”
“我的阿爹……非常愛我!”麟翼撐著臉,幸福地瞇著眼笑了。
佩利還是第一次看見麟翼露出這樣的表情,如此真實,如此生動的表情。
“那小翼怎么沒跟你阿爹呆在一起啊?”沒什么顧忌的佩利,大大咧咧地問出這句。
麟翼倒是沒有避諱:“我阿爹當初有事,說對我很危險,告訴我只要乖乖聽話,在外面呆一段時間,等事情結束了就會接我回家。”
“可是你阿爹又不知道現在你在這里,他找不到你,怎么接你回家?”
聽見這話,麟翼才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什么,轉身狠搓了一頓狗頭:“真沒想到,佩利你還是挺聰明的嘛!”
……
“所以小翼,你已經決定好要離開了?”佩雷茲端正地坐在麟翼面前,語氣嚴肅。
“是的,非常感謝佩雷茲先生這段時間的教導。”麟翼恭恭敬敬地給佩雷茲鞠了一躬,重新站好后,語氣略帶興奮,“我準備回我阿爹送我去的地方,等他來接我!”
“你是個有主見的孩子,我就不多說什么了。”佩雷茲摸了摸麟翼的腦袋,“注意安全。”
“孩子,武館只要還在,大門永遠對你敞開。”
佩利沒預料到麟翼說走就要走,使出了最常用的耍賴大法,從麟翼的腋下一把將他舉起:“不要!不讓小翼離開!”
“佩利啊,天下無不散的宴席。”麟翼無奈地撲棱了兩下,“你有你的家,而我,要回我家了。”
這話沒效果,大狗勾還是不肯把麟翼放下來,還變本加厲把腦袋埋在麟翼頸間,悶悶地哼了一聲。
“又不是以后見不到了。”麟翼揉著佩利蓬松的頭發,“想我的話就借佩雷茲先生的通訊器打給我,我走了之后,你要學會自己扎頭發了……”
絮絮叨叨了一陣,佩利總算是愿意把麟翼放下來了,但還是一言不發,在麟翼和佩雷茲告別時,更是跑得不見人影。
在麟翼離開后,佩雷茲考慮了一下,還是聯系了納斯德告訴他這件事,這孩子畢竟是騎士送過來的,連離開都不告知一聲也不太好。
……
夜幕只余一輪皎月,哪怕在離月亮很遠的地方,也見不到一絲星光。
麟翼抬頭看向逐漸朦朧的夜色,余光不經意掠過一旁的攝像頭。
在安莉潔的提醒下,麟翼緊趕慢趕,但是到守望市時,天色也已晚。
“要下雨了。”鼻尖處已能感受到濕潤的空氣,夏日的夜晚,溫度卻像已經深秋一般。
再次抬手準備按門鈴,巨大的鐵門打開,管家站在門后。
“請進來吧。”
穿著款式古舊制服的管家對著麟翼微微躬身,伸手引導他前進。
“不必如此,”麟翼抬手想去攙扶一下看起來年邁的管家,略一停頓,又收了回來,“謝謝你們讓我進來。”
管家微笑,不再言語,保持著手勢示意他進去。
一進門,麟翼就看見坐在客廳守望一族的族長和族長夫人。
他們看見麟翼后站起身來,向他走來。
但麟翼并不想節外生枝。
因為此次,麟翼只是來向守望一族交易他們記錄的歷史,以便找出神門可能存在的弱點,和它背后究竟隱藏著什么。
這是為了仇恨,不該將他們牽連。
“不好意思,這么晚了還來打擾。”麟翼快步走過去,“我是圣山介紹來的麟翼。”
“我這次只是為了交易而來,并沒有在這里久留的打算。”
在族長的示意下,麟翼坐在他們對面的沙發上。
脊背挺直,雙膝并攏,雙手放在大腿上,麟翼的目光沉著。
不顧族長面上的驚訝,麟翼繼續說著,表情真摯而又誠懇:“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在今晚就盡快完成交易。”
“這……”族長低頭思索著,“其實我們目前,并沒有什么必須要交易的。”
“您的意思是?”麟翼微屏住呼吸,如果這里再得不到需要的資料,他的計劃就很難再進一步。
不,確切地說,是再錯一步,就會全盤崩塌。
見族長沒有開口的意思,麟翼抿唇低頭。
“看你面相,似乎還沒有我的兒子大,”族長見氣氛有些僵硬,露出溫和的笑容,“今年多大了?”
麟翼微一怔愣,低聲回答:“今年已經過完生日,八歲了。”
聽見比想象中還要小的數字,族長和族長夫人對視一眼,眸中都是訝異。
族長夫人忍不住問:“你如果今晚交易完,準備去哪里?”
雖然有一點疑惑,但麟翼還是誠實地回答:“這里雖然離市區有點距離,但是我還是可以住到酒店的。”
“住酒店?”族長夫人擔憂地看著麟翼,“你這么小,一個人怎么住酒店?”
“不好意思,你們是沒有接觸過我的資料嗎?”麟翼下意識一皺眉,反應過來這樣不禮貌,面色又恢復平靜,拿出一封信,“或許我應該先把這個交給你們。”
麟翼將信交到族長的手里。
轉身,族長夫人就拉著一個男孩進入客廳,麟翼目光微一停留,就坐回原位。
族長夫人帶著男孩坐在族長旁邊,介紹著:“這是我兒子,格瑞,他只比你大兩歲,你們性格也像,我覺得你們啊,應該能成為朋友。”
“你好,少族長。”麟翼正對著格瑞紫色的眼眸,自我介紹著,“我叫麟翼。”
格瑞還沒來得及說話,族長夫人倒是略帶責怪地開口:“叫少族長多生分,朋友之間叫名字就好了,還有啊,也別稱呼我們族長,族長夫人了,聽起來很奇怪的,叫叔叔阿姨就可以了。”
麟翼對著族長夫人的笑容有些無措,維持著鎮定點頭:“好的,阿姨。”
管家端來一盤甜點,看起來白白軟軟的,很像栗子糕,帶著種清甜的香味。
麟翼本就因為趕路而消耗過多,此時聞見香味,肚子就餓了。
族長夫人見著麟翼的模樣就笑了,坐到他旁邊輕柔地撫著他白色的長發:“餓了吧?一會我吩咐廚房再給你做點東西吃,你想吃什么?”
麟翼斟酌著開口:“飯團或者饅頭就好,一兩個就可以吃飽了。”
發覺族長夫人眼中的驚訝,麟翼連忙補充:“或者不麻煩再做了,這些甜點就夠了,非常感謝招待。”
“你這孩子,吃了不少苦吧……”族長夫人心疼地把麟翼半攏進懷里,拍拍他的背。
麟翼一下僵住了,偽裝的鎮定瞬間消失,只余下手足無措。
夫人放開麟翼,溫柔地笑著:“果然還是個孩子呢……”
她轉頭看向管家:“管家,麻煩你讓廚房做一份清蒸魚,再準備點粥。”
“對了,還沒問你喜歡什么口味,甜的還是咸的?”
也不知是夫人的熱情,還是沒有吃飯,讓麟翼的腦袋有些發蒙,他下意識回答著:“白粥就好……”
“唉……”夫人搖頭輕嘆,坐回族長旁邊,和他一起看那封信。
格瑞被夫人強行拉過來和麟翼坐在一起,他也有些無法適應,僵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而麟翼是有求于他們的客人,就更無法拒絕主人的安排。
真是一場煎熬。
尤其是,剛剛族長夫人給麟翼的那種長輩的關愛,他其實還是很喜歡的。
這讓麟翼回想起他的阿爹。
但麟翼知道,在他們看完那封信后,這些關愛就會蕩然無存。
如果注定要失去,那不如,從一開始就沒得到過。
格瑞好奇地看著麟翼,麟翼低著頭,雙目無神。
麟翼原本略顯稚嫩的臉上滿是偽裝的沉穩,長而卷翹的睫毛微微顫抖,緊抿的唇才有點像是犯了錯,等待家長宣判結果的孩子。
“我父親母親很好的。”
麟翼被少年清冽的聲音喚回神,對著他禮貌一笑,低聲道謝:“謝謝,你的母親……很熱情,他們真的很好。”但是我不配。
咽下最后一句,麟翼接受了事實,拿起一塊糕點塞進嘴里。
乘還能吃趕緊吃點,肚子真的餓了。
他這樣想著,腮幫子鼓鼓,低頭避開他人的目光。
“很好吃對吧。”格瑞已經放松下來,特別是麟翼剛剛還附和了他的話,他抿出一個微笑,自己也拿起一塊吃起來。
麟翼眼神飄開,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
格瑞向旁邊的管家要了一盒牛奶,麟翼好奇地看過去,又想起來他剛進來時所見到的身高。
“喝牛奶……真的可以長高嗎?”
“當然,你也想來一盒嗎?”
這個時候的格瑞,不同于麟翼,他沒有沉重的過去,沒有經歷痛苦的失去,他還可以笑的輕松愜意,甚至帶著幾分天真。
他的眼睛太干凈太純粹了,雖說是是紫色的,但透露出的神情,就像兩年前的麟翼,也像麟翼記憶里應該存在的,卻模糊不清的那雙藍色眼睛。
浩瀚如星海,一直倒映著他的身影,沉穩,溫柔,包容著他。
真的很喜歡,藍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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